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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我们两个专业人员。”波拉马连科冷眼注视耐德啜饮威土忌。“我们两人都患有与职业有关的机能障碍。”

  弗兰契朝他皱起眉头。“你这个词用得不准确。”

  格雷勃忙不迭地摇摇头,表示反对。“在越南,美国兵称其为千里远眺,海员称其为幽闭烦躁症,美国的商人称其为人到中年的精力枯竭。”他轻轻笑了起来。

  “你的机能障碍又是什么呢?”

  “我不会经常如实告诉别人。”他喝干马提尼酒,示意招待再送上一杯。“如果我说我再也不想离开伦敦,我已经发现了一个适合自己生活一辈子,决不愿离开的好地方,你会说这话没有一点新意。”

  “如果我说,我的生命之树上的叶片边缘已经有些枯萎,你不会说这是瞎扯淡吧?”

  “不要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谈论严肃的话题。”

  “哦,上帝,格雷勃。你是不是说你早就盯上了我?你想把我拖到什么地方,改变我皮肤上的烙印?”

  耐德看出对方脸上的神情有些慌乱。像波拉马连科这样的特工,一贯老奸巨猾,目光深远。如果格雷勃事先用阿特·霍迪斯唱片行贿,以求得到一个私下与耐德晤谈的机会,或者只是吊吊他的胃口,那么他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从现在开始,即便他受到冷落,也会越来越容易地以这样那样的含蓄方式提出有关唱片的话题。

  “如果我这样做,你准备怎样对付我?”俄国人问。

  “趁早别打这个主意。”弗兰契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收买不了的——”他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即将涌出的愤怒的波涛。“你就是用霍迪斯音乐唱片也收买不了。不过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告诉我你在哪里买到那张唱片,我就给你买杯酒喝。”

  俄国人口鼻两侧的弧线深深嵌入皮肤,宛如硫酸蚀刻出的“括号”。“我母亲有一句口头禅,弗兰契上校,‘对付硬牛排,得用快刀割。’听说过吗?”

  “没有。你母亲身体可好?”

  “还好。”

  “想让她看看你吗?”

  “我俩谁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来这里看看呢。”招待端上他要的酒。“你父母身体好吗?”

  “很好。”

  “听说威斯康星今年冬季天气很冷。温内贝戈湖冻得结结实实。”

  耐德温和地咧嘴一笑。“格雷勃,我很抱歉,你知道我母亲家乡的情况,我却说不出你母亲在克里米亚的小块菜地上种了多少甜菜。你想方设法打听到许多有关我这颗装在山姆大叔庞大的情报机器上的小小齿轮的情况,这使本人感到受宠若惊。同时还得请你原谅:尽管你不愿意,可我还是想了解你是怎样搞到那张唱片的。”

  “这种情报对你没有什么帮助,除非你认识我们在芝加哥的情报站长。”

  两人相对而视,纵声大笑。也许,耐德暗忖,波拉马连科确实觉得好笑,也许不是。然而,耐德·弗兰契正竭力掩饰他因遭到诡计多端的酒友嘲笑挖苦而产生的不安情绪,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今晚福尔默夫妇没有受到宴请,便在温菲尔德官邸的厨房进餐,这在他们是很难得的。佣人被他们支开,就连贝勒·克罗斯泰克也出去探望一个远房亲戚了。

  潘多娜·福尔默在宽敞的厨房里到处走动,活像一只漂亮而不中用、只能短短几小时点缀夏日庭园的昆虫,用一些简单配料拼拼凑凑,组合成六份奶酪三明治。

  “现在喝咖啡太迟了吧,伯德?”

  大使先生只穿衬衫,坐在通常用以准备吃食的长桌边,只有与他身材相仿的人才能坐在这样高的桌旁读报。他抬起头,目光缓缓移过妻子,墙上的钟,最后落在自己的手表上。好像他作出是否需要喝咖啡的决定前,需要将刚才读的新闻忘得一干二净,再全神贯注地思索一番。

  “我只喝茶,亲爱的。那种格雷伯爵牌茶叶还有吗?”

  “多的是。亲爱的。”

  “不,也不要牛奶。”

  “不,我是说你,亲爱的①。你以前见过那个负责保卫工作的弗兰契上校吗?”

  ①英义sugar可作“糖”解,亦可作“亲爱的”解。此处伯德理解有误。

  伯德·福尔默吃力地将自己的思绪从咖啡转到弗兰契上来。他刚才读到的新闻——有关核反应堆的完全问题——一下子从他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概没见过。哦,也许跟他握过手。他有一个漂亮迷人的老婆……”伯德平如石板的脸上略一抖动,只有潘多娜才能看出那是一丝淫荡的微笑。

  “是挺漂亮。不准你打她的主意,你这只老山羊。”

  “只看不碰。”

  潘多娜放声大笑。“那家伙存心跟我作对,伯德。他在千方百计地破坏我的花园酒会。”她坐在桌上的报纸旁边,两只小手抓起他的一只火腿般粗壮的大手,一一历数她记下的弗兰契的种种罪状。

  等她说完,伯德坐在椅上默不吭声,然后突然问:“你指望我把他拉出去崩了,亲爱的?”

  她期待地睁大双眼,很快又回到现实中来。“噢,只要你有权这样做。”

  “我块头比他大。你想让我把他狠揍一顿?”

  “别尽说笑话,伯德。你说我该怎样对付这个可怕的家伙?”

  “唔。”伯德费劲地将他的脑子调速换档,调到适宜攀登陡坡或驶出泥坑的最低档。“首先,现在到星期天这段时间只能维持现状,因为按照我的理解,即使我们换下他,也找不到别的人代替。其次,你说的这些,没有一件能在法庭上站住脚。他们会说这些事情是偶然发生的。你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这些是他干的。如果你能找到证据,亲爱的,我会剥下他的头皮,盛在银盘子里端给你。说到做到。”

  她捧起他的一只手,连连吻着上面的粗大骨节。“哦,伯德。每当我遇到难处,你是唯一能……”她喉头哽塞。“瞧你父亲造的什么孽,白白埋没了……”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亲爱的,请别这么说。”

  “对你太不公平。白白埋没了你的才能。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父亲。”

  “他是一个天才,亲爱的。他只犯了一个正被你揪住不放的过错。”伯德·福尔默俯身扫视着桌上摊开的报纸。刚才他看的是什么新闻?他嗅嗅鼻子。“亲爱的,快去看看那些三明治。”

  她跳下长桌,忙不迭地将三明治从电烤炉中抢救出来。接着,她戴上一只小巧的连指手套,将六份三明治拾到一只大盘子里,撒上少许红辣椒粉,又嵌上一些黄瓜片作为点缀。

  “要是再来点啤酒那就更妙了。”伯德发出一声感慨。

  “也许要挨过这一年,你才可以开戒畅饮。”

  “知道。我现在只是说说罢了。”他将半块三角形的三明治送进嘴里,下巴缓缓地蠕动几下,就整个吞进肚里。“你也来一块,亲爱的?”

  “他居然把我当成傻瓜,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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