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莱斯利·沃勒 > 危情使馆 | 上页 下页


  耐德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他揉揉膝头,说:“当然,事情对我们这些军方人士——正如你对我的称呼一样——要容易得多。总指挥一声令下:‘学狗叫!’我们也会弯下身子乱吠一气!就这么简单。哪像你们文官这么难对付!”

  科耐尔英俊的面庞上浮现出轻蔑而又不失礼貌的神情。“那是因为,我们拿钱正是为了用心思考,不是鲁莽行事。”话刚出口,又面露歉意。“我刚才说得太出格了,耐德。我向你道歉。不过我可真没了主意,这事早已完全由不得我做主。她比我们精明,又有最硬的后台。我们不能推迟酒会,那样会让人家看笑话。现在只有加强防范,确保万无一失。”

  耐德暗忖片刻。他觉得罗伊斯已经料到他想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和盘托出自己的看法。“她这回下了大赌注,我们准会遇到不少麻烦。问题不在于和谁打交道——爱尔兰人,法国的特别行动小组,西班牙的格拉勃先遣队,还有那些恐怖分子……罗伊斯,就是和克格勃的老对手较量也不足为虑……问题是他们抓住了这个如此诱人的时机,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罗伊斯·科耐尔那张俊脸上鼻翼两侧微微泛灰。他深吸了口气,略停片刻,又吸一口,像是刚才那口没有吸进足够的氧气。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现出粗犷的线条。从耐德坐的位置看去,它是那样棱角分明,谨慎行事者断然不敢略示轻侮。可当罗伊斯转问他时,这只坚如磐石的下巴却仿佛成了光影造成的幻觉。

  “我真不懂,”耐德顾不得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她怎能瞒过我们。她发了这么多邀请,我们怎么会事先一点都不知情呢?”

  “我让简·威尔一直暗中监视她。这事她也瞒着简。幸好简机灵,偷出一份名单,否则我们就会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它登上《泰晤士报》。”

  耐德坐在扶手椅上,慢慢揉着肿胀的膝盖,任寂静的空气笼罩着他俩。恍惚间,他开始琢磨科耐尔了解多少自己的底细。他将那个傻女人张罗操办的、让他们伤透了脑筋的花园酒会撇在一边,仔细观察科耐尔的脸色,看看上面有无迹象表明他已经知道了耐德·弗兰契和简·威尔之间的好事。

  别犯傻了。谁也不知道。倒是勒维妮凭着妻子的直觉,时时犯疑。耐德提醒自己,大使馆上上下下,谁也看不出一点他和简如何如何的蛛丝马迹……

  “你倒是说话呀!”科耐尔突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告诉我,我们没有出错,不会陷入噩梦般的灾难深渊。”

  耐德咧嘴苦笑。“罗伊斯……你指望我说谎吗?”

  耐德慢慢跑入晨雾弥漫的摄政王公园以后很久,勒维妮·弗兰契站在卧室窗前,注视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她年纪不算大——与耐德同年——还能记得先前那些预示美好未来的黎明景色,现在再也体会不到这种心情了。她站在窗口怅惘痴想,身上穿的还是那件20年前为欢度蜜月在福特·布拉格商店买的女式睡衣。

  这件小巧精致的睡衣颜色花哨,袖口蓬松,里面紧紧绷着一件松紧式小马甲,托住两只丰满的乳房,并且清晰地现出它们的轮廓。这是一种半透明的细薄人造纤维织物,印有一个个缀上淡褐色透明花边的心形图案,看上去令人眼花缭乱。

  虽说耐德早已出门,可他渐渐远去的身影仍然浮现在勒维妮眼前。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已经永远退出了……她的生活。当然,她们现在的婚姻生活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她想。过去几年间,耐德对自己身上的睡衣——这个并不含蓄的爱情信物——居然无动于衷。想当初……

  “四处留情的浪荡汉。”勒维妮意识到自己骂出了声,不禁心中一怔:给人听见怎么得了?

  其实,她的女儿们上周就平安抵达远在6000英里之外的加利福尼亚。清洁女工要到正午才会来。她被耐德孤零零地撇在家里顾影自怜,至少有一千个早晨,岂独今天早晨而已?自打他们去了波恩以来就是如此,不是吗?

  她从窗口转过身,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穿着这件睡衣模样可笑极了。她是一个有着四个就要长大成人的女儿的母亲,她提醒自己,是美国退役空军准将德·卡瑟·科利考斯基的女儿,高级情报军官的妻子,本人是预备役部队上尉。她从来没有换上浪荡女人挑逗男人的装束,没精打采地在卧室里踱来踱去,悲叹性生活的贫乏。

  勒维妮褪去睡衣,瞅着自己纤细的双腿和丰满坚挺的乳房。你看上去总是上粗下细,她埋怨自己,长得像只球胸鸽,不管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不熨帖。短短的金黄色鬈发像顶绸帽罩在头上。“胆小的胖脸娃娃。”她嗔怪地说出了声。她圆圆的脸上嵌着两只间距很宽的大眼睛,活像坎贝尔公司菜汤广告中的那几个傻妞。

  她的模样过去经常讨得耐德的欢心,她想。即使今天走在伦敦的大街上,仍能吸引不少男子的目光。每次出席社交聚会,总有些男人苍蝇似地死死缠住她。如今这些追逐者中,再也不见了耐德的身影。她被撇在家里,女儿又去了美国,因此能够绰有余暇地思前想后,理清头绪。

  自己和耐德闹成这样,准是由于性生活不协调的缘故。夫妻之间的隔阂、大多与此有关。妇女杂志就是这么说的。父母对她和四个哥哥的抚养,完全是按照中世纪禁欲主义的信条,对于性欲讳莫如深,联想都不准想。在她痛苦的青春岁月里,她母亲常常这样开导她:

  “维妮,”她常常说,“你成长于一个充满男人的家,充满男人的军营,这是上帝的意志。唯一能使你父亲和我得到片刻安宁的,便是知道我们亲爱的女儿即使身处充满诱惑的男人世界,仍能保持肉体和心灵的纯洁。因为你的身体,维妮,系上帝所赐,你降临人世的唯一神圣目的,便是孕育和繁衍上帝的子民。”

  十几岁的勒维妮对这套陈腐不堪的说教厌恶至极。后来在候补军官学校里,她遇到的一些女学员在少女时代却没有这种性压抑的经历。她们用速成法向她灌输一些性知识,反复强调女兵在被欲火苦苦煎熬的时期与男兵保持密切接触的好处。

  原来令她生厌的性,开始在她心目中逐渐成为一个人必须向另一个人的肉体偿付的债务。她和耐德结婚时,总算有了偿清债务、一身轻松的感觉,并且尽情享受了男女交媾的欢娱。

  上帝啊,他们的确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整个周末,他们喝着用工资买来的香槟,早上很迟还在温柔乡里流连。想到这里勒维妮笑了。有时,他们除了喝酒睡觉,其他什么也不做。有一次在莫斯科,他们整整五天没有离开旅馆房间,最后走出下榻的套间时,那个克格勃派来盯梢的老太婆,还朝他们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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