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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少校摇摇头,好奇地问:“他们告诉我这种活动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干的?”他的言行里充满了赞叹。

  “我认为全是些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我面不改色地回答,“我从来没有见过弗兰克从哪个人手中拿过一笔钱!还不都是那些被重新征入现役的人为了发泄私怨而血口喷人。”

  “也许吧,但是在李要塞,他们下令空运100名士兵来纽约面对大陪审团作证,那可就不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了!”他微微笑着看了我好一阵子,又问:“在和德国佬打仗时,你在哪个部队?”

  “第四装甲师。”

  “你的档案里有获得铜星的记录,虽然功劳不大,但总比没有强。”在他胸前的缓带中,有一颗银星和一颗紫星。

  “不过我得到的不是战斗勋章,”我对他说明,“我是因冒着炮火把法国平民撤离出去而得到奖励的,我其实从来就没有杀死过一个德国鬼子。”

  少校颔首表示理解,并说:“功劳不大,却比那些小子干得强多了。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好吗?”

  “谢谢!”我感激地说。

  我站起来正准备离去,少校突然气愤地咕噜道:“那两个杂种居然向我提问题,我叫他们见他妈的鬼去,他们以为我也卷入了这种勾当!”他又甩甩手,提醒我说:“别大意,得留点神!”

  做一个业余的罪犯真是得不偿失,就如电影中的杀人犯受到心理折磨一样,我对身边一些事情的极端反应也几近于神经质:每当我家的门铃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响起来时,我都会胆战心惊,总以为是警察或联邦调查局的人来捉我了,而往往开门后才知道要不就是某个邻居来借东西,要不就是维丽的朋友来串门解闷。在办公室,联邦调查局的人一周来几次,通常还带个年轻人来,很明显,他们是让带来的人认证我的,我估计他们全是那些花钱参加了六个月服役计划的预备兵。有一次,汉南跑来聊天,我下楼到自助餐厅为他和少校买了咖啡和三明治,三个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汉南用非常随和的语气有意无意地对我说:“墨林,你是个好人,我真不愿意把你投入监狱,但你得明白,我已经把许多好人投入监狱了。我总是想,这有多可惜,如果他们能为自己想想也就不至于此了。”

  少校靠在椅子上观察我的反应,我只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我的三明治。我的信念是对这类话根本无须理睬,答腔只可能导致一场关于收受贿赂的广泛的讨论,而在这种漫无边际的讨论中,我可能会说出一些有助于调查的事来,所以沉默是金,缄口以对才是上上策。

  吃完三明治,我抬头问少校能否再请几天假陪我妻子去购圣诞礼物。办公室要干的事不多,又新来了一个取代弗兰克·埃尔克的平民职员,我不在时,他完全能管好公办室的那摊子事。少校准假,汉南不敢反对。他那番把许多好人投入监狱的言论实在是愚蠢透顶,他的年纪这么轻,怎么都不可能把许多坏人或好人投入监狱。我认定了他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而不是一个即将把我投入监狱的人,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我也就很不幸地成为了第一个被他投入监狱的人。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汉南就告辞了。少校带着新的敬意看着我说:“即使他们无法给你定任何罪名,我都建议你找份新的工作。”

  维丽从来都极重视圣诞节,平日再拮据,也要买圣诞礼物给父母、孩子们、我以及她的兄弟姐妹。今年圣诞节她手头的钱比以往哪一年的都多,于是为两个男孩买的自行车早已藏在壁橱里等着让他们惊喜,她又给她父亲买了件质量上等的从爱尔兰进口的带钮扣的羊毛衫,给她母亲买了块同样昂贵的带花边的爱尔兰披肩。我不知道她给我买的是什么礼物,她坚持对我保密,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绝对不说将送什么礼物给她。我很自信送给她的这份礼物保证她会中意,那就是用现款买的一只小小的钻石戒指,这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货真价实的珠宝。我连结婚的时候也没有给她送过戒指,在共同生活的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两人都不再相信资产阶级的那些废话。十年以来,她已变化不少,而我对她的爱依然如故,我知道钻戒一定会使她开心。

  圣诞节的前夜,孩子们帮她装饰圣诞树,我则躲在厨房里写作。维丽对我最近遇到的棘手事一无所知,我不愿意让她的圣诞节蒙上阴影。我为新小说写了好几页之后,就去客厅欣赏圣诞树。

  这棵圣诞树漂亮极了,墨绿色的树上点缀着用银色丝带串起来的红色、蓝色和金色相间的小铃铛,树冠的最高处闪烁着一颗硕大的星星。维丽从来不使用灯饰,她喜欢用传统的式样来装点打扮圣诞树。

  孩子们都很兴奋,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们哄上床睡觉,但是小家伙们老是忍不住偷偷溜出来。在这一年一度的平安夜里,我们也很乐意原谅他们这些天真可爱的犯规行为。他们终于困了,睡着了。我悄悄走进房去检查他们是否真的进入了梦乡,只见一个个为了迎接圣诞老人的到来,都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还梳了头。他们看起来是那么漂亮,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此时此刻,我由衷地感谢维丽,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我回到了厅里,维丽正在愉快地把已经包装好的扎着美丽彩带的圣诞礼物一件一件地堆放在圣诞树下,好像数量很多。我走过去,把送给她的盒子也放在树下。

  我装模作样地对她说:“我没有能力送你很多东西,仅是这么一点点,聊表心意。”我知道她连做梦都不可能想到自己得到的是一只真正的钻戒!

  她微笑着吻我,没有追问是什么东西,她从不真正关心自己在圣诞节将得到什么礼物,只喜欢为别人,特别是为孩子们,其次是为我和她娘家的父母兄弟姐妹买礼物。这次,孩子们每人都有四五件之多。她还特意为最大的儿子买了一辆他盼望已久的特棒的双轮自行车,我则有点遗憾她买了这辆车,因为作为父亲的我责无旁贷,必须把它安装好,而我对此却一窍不通。

  维丽开了瓶酒并做了几块三明治,我把大纸箱打开,取出自行车的不同部件排列在客厅的地板上,又摊开三张图文并茂的安装指南。我看了一眼那莫名其妙的图解,赶快求饶道:“我举手投降!”

  “别犯傻了!”维丽说着就盘腿坐在地板上,一边呷酒,一边仔细地研究图解,然后就着手干了起来。在这方面我是白痴一个,只能够跑跑龙套,干些递螺丝刀,找老虎钳,帮她抓紧部件以使她把它们拧在一起之类的下手活。等我们把这部车全部安装完毕,已经快凌晨三点钟了。这时我们也把酒喝光了,得赶快休息一下让紧张到了极点的神经松弛下来,否则孩子们一睡醒就会直奔客厅而来,其实就算现在马上入睡,我们充其量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左右,然后就要开车到维丽的娘家去参加一整天欢乐热闹的庆祝活动。

  “我们上床去睡吧。”我伸了个懒腰建议道。

  维丽的身子一歪,躺倒在地板上说:“我就睡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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