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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在用餐以后?”也许这个问题只是一种无济于事的抗议。利欧只知道一点:情况开始对他变得严重起来了。

  他面前的这个苍白的骷髅头扭歪着脸,露出含糊的微笑。“不。请帮我个忙,把这些花盆拿走。然后把那个篮子给我……”

  利欧把篮子放到桌子上。这提篮很沉,里面装满档案、信件和文件。

  “这些就是我所能搜集到的有关他的材料,”刑事警官路德维希·基费尔开始说。

  “有关谁的材料?”

  “有关你的凶手的材料,利欧,也可以说是有关我的凶手的材料。因为归根结底,参与谋害你的还有一大批凶手。而除此之外……”

  基费尔无法继续说下去,一阵咳嗽使他的身子直抖。他的身子向前弯曲,以致那顶巴斯克帽,那顶该死的巴斯克帽,从头上滑落了下来。利欧绝望地问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他无法帮助基费尔。那怎么办呢?

  过了一会儿,那令人战栗的咳嗽声终于平息下来。基费尔把头向后仰,用手从毯子下摸出一块手帕。他一边慢慢而吃力地呼吸,一边用手帕轻轻地拭去眼里的泪水。

  “我的确感染上了艾滋病毒……那好吧。你仔细地瞧一瞧这些照片……”

  是的,这是一大包照片。大多数照片的尺寸为6乘9。其中的6张照片是放大的复制品。所有的照片均是彩色的。

  路德维希·基费尔不作解释。利欧也不提问,只是坐在那儿,来回地移动照片。

  从一堆书信中滑下来一份电传的复印件。从它那华丽和饰有纹章的信头上看,这是一份官方的电传:“亲爱的朋友,现在向你提供一些有关托马斯先生的情况……”

  利欧所知道的一点零碎的西班牙语,在这里是无济于事的。不过,他猜到这封信是西班牙警方写给基费尔的。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戴巴斯克帽的老警官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利欧最感兴趣的是恩格尔本人,是这个在他的噩梦中迫害他的人的照片。

  利欧在一张照片上看到:湖光由于深色的机树而闪烁。利欧观赏着照片上的那些白色的船和具有阿拉伯或伊维萨风格的白色房屋。

  这些船排成一行,被一根缆索系住,停泊在一个狭窄的港湾里,这港湾就像一把刺入褐色的土地的蓝色的快刀。这是一些价钱昂贵的大船……

  坐落在港湾周围和斜坡上的那些房子,建造时想必也花费了大量的钱。这是些具有摩尔式拱门的白色别墅。百花盛开的花园。网球场。紧挨港口的地方是布满阳伞的庭园草地,周围有出售纪念品或时装用品的小商店、小酒店和奢侈品商店。到处都是人,主要是旅游者,他们当中有的心情松弛,有的面带惊喜。

  利欧看到这种情景,油然产生一种奇特的空虚感。这时,他突然听到路德维希·基费尔的吃力的声音:“卡拉多尔,这是恩格尔活动的地方。这并不特别奇怪,因为卡拉多尔长久以来就是百万富翁们的一个游乐场。他也许觉得这里很合他的胃口。”

  “卡拉多尔在什么地方?看上去是在伊维萨岛上……”

  “他从前在伊维萨岛上,那是在他建立了生物-血浆公司之后。他确信这台赚钱的机器已经正常运转后,便偷偷溜往马略卡岛。不仅仅是为了去那儿滑水,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女人,他去那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做生意,这也是他一贯的目的。当时,他和来自马德里的一个商人合伙,在伊维萨岛上的桑塔·奥拉里亚建立了一家建筑公司。这人的名字叫佩佩·阿尔马多。这两个家伙在伊维萨岛上建起了一些质量很差的水泥别墅,从而破坏了当地的风景,然后以高价把这些像农舍一样的水泥别墅卖出去。”他停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说话似乎使他感到吃力。

  “可是,80年代末,巴利阿里群岛上的形势开始发生变化。马略卡岛——和伊维萨岛相比,它不仅面积更大,而且有更多的东西可供游人观赏——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岛发展成为牙医、投机商和董事会主席们的第二居住地。恩格尔又看中这个地方。凡是能赚钱的地方,人们就能找到他。1988年10月,他决定把资金转移到马略卡岛。在伊维萨岛上的桑塔·奥拉里亚,他虽然还有一个办事处,但活动的中心已经转移到马略卡岛了。”

  基费尔用骨头突出的食指指着一张照片。“他的住宅,在卡拉多尔的附近,这住宅名叫玫瑰庄园,原是一所古老的庄园房子,被他改建为私人宫殿。顺便说一下,这张照片是海盗2号,他的游艇。”

  他指的是停靠在码头边上的那些船当中的一艘。利欧对船一窍不通。他只知道那是一艘游艇,而且是一艘相当大的游艇。

  路德维希·基费尔身子向后靠在他的躺椅里,在下午的树荫下,他双目紧闭,这使利欧想起了一位埃及的法老,他的木乃伊被一个盗墓者或某个无礼的考古学家从金字塔里拖了出来。

  利欧的头又开始疼了,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他知道头痛的原因:昨天晚上,他的恶梦,路德维希·基费尔,躺椅里的这位法老,那些照片……他强迫自己继续细看这些照片……

  恩格尔的玫瑰庄园坐落在一个小丘上,是用巨大的金褐色的石料建成的。在第二层里有一个立柱支撑的凉廊,可是那些彩色的斑点,到底是花还是人,利欧无法辨认出来。凉廊的右边是一座正方形的、配有雉堞的塔楼。伞松和橄榄树构成一种类似公园的氛围。左边是两排整齐的意大利柏树。它们枝叶茂盛,苍劲挺拔。在它们的下方,有一个碧波荡漾、饰有两个塑像的水池。这样的环境和建筑是很受那些喜欢特别的百万富翁青睐的。

  利欧把这张照片推到一边,拿起了另外一张。他的脉搏跳得更快了。这是一个男子的一张快照,照像机用一种富有想像力的方式拍下了这个男子:他正侧身跳过一个障碍,身体刚巧悬在空中。这障碍是一堵油漆成红白色的篱笆。这篱笆想必是在卡拉多尔港的某个地方,因为在照片的背景上,利欧看到船的艏柱,系船桩,拴船用的缆绳。照片上还有两个女人。她俩看上去相当年轻,长得非常漂亮。从她们身上穿着的寥寥无几的彩色布片,人们立即可以确定她们是什么样的人。这男子为了哪个女人而侧跳过篱笆,这一点始终不清楚。这男子是托马斯·恩格尔吗?

  是的,因为在另一张照片上我们又发现了他!在这张照片上,既没有女人,也没有游艇,只有他独自一人。在露天下,他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两手托着下巴。

  利欧突然想起,那肥胖的奥尔森曾大发雷霆,因为他们想为那些有关生物-血浆公司丑闻的文章弄到一张恩格尔的合适的照片,可是,无论是好几家图片服务社,还是《新信使报》的图片档案室,均无法提供这样的照片。无奈之下只得找了一张模糊下清的、很旧的黑白照片。

  要是那胖子看到这里的这张照片,他定会高兴得欢呼起来。这张照片再现了一个皮肤晒得黑黑的、脸庞瘦削的薄嘴唇男子,前额已经秃了。脑袋的边上贴着剪短了的、淡黄色的鬈发。眉毛几乎是水平的。前额上有四道清楚的皱纹。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眼睛的颜色是一种烟青的蓝色,在瞳孔里似乎凝聚着一种虎视眈眈的、绝望的愤怒。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子的照片,他准备掐死任何敢于和他作对的人。

  利欧将这张照片翻转过来。

  上面没有附注,只有一个日期:3月24日。这说明这照片是在不久以前拍的。也可以肯定,这张照片是用变焦距镜头抢拍的。照片上,只有他的人头是清晰的,他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显得朦朦胧胧的。地点显然是一家咖啡馆。卡拉多尔?还会是别的地方吗?

  利欧把这些照片推来推去,它们粘在指尖上,而指尖在照片亮晶晶的表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昨晚的那些幻觉又出现了,他顿时感到害怕。他想到维拉,想到莱斯纳尔——他感到口干,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

  又是恩格尔……穿着牛仔裤和开领短袖衫,老练、冷静、泰然自若,完全和人们心目中的百万富翁一样。利欧对这张照片不感兴趣。

  “你看到那小姑娘了吗?”这位老者问道。

  在这些照片上有几个“小姑娘”,可是利欧立即知道这位刑事警官指的是哪一个。一张6×9的照片,也许是用特别大的广角镜头拍摄的,因为那只对着照像机的手变得很大,完全走了样。

  这是一个姑娘的手。这姑娘身材苗条,皮肤晒得黑黑的,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单衣,根据她那儿童般的胸部推断,她不会大于14或15岁。

  “这是他的女儿,”路德维希·基费尔说。“她名叫伊勒娜。她在一所寄宿学校,即奥登瓦尔特学校接受教育,可是恩格尔想方设法劝说她离开寄宿学校,来到了他这里。当然,他没有教养权。理所当然地,孩子的母亲到法院告了他。可是,恩格尔对此毫不在乎。”

  “这么说,她住在他这里?”

  “是的。”

  “您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您从哪里弄到这些照片和材料的?”

  “我们不要为这些问题耽误时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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