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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但毕竟有了轮廓。”

  “轮廓能带来什么呢?”

  “事物的内在联系。”

  “关键在哪儿呢?”

  “不知道。”

  “祝贺你,你差一点就把案破了。”赖伯对沃特克的讥笑并不介意,他知道这并没有恶意,而是友好的鼓励。

  赖伯说:“应当仔细看看在瓦尔卡的那家药店。”

  沃特克说:“真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

  “你居然能记住那个犄角旮旯的名字!要是我们让波兰当局参与破案,你看会有什么结果?”

  “不会有多大收获。”

  “那就算了。另外,海洛因不可能在地下室里生产,更不可能在瓦尔卡生产,而是来自金三角或者哥伦比亚,是纯度或高或低的制成品。嗨,这些还用对你说嘛!”

  “药剂师可能会制做可卡因,首先是做LSD①,还有……摇头丸。”赖伯忽然拍了一下脑门,“我真笨,怎么没早想到呢!摇头丸嘛——时髦毒品,青年人的追求,大名鼎鼎的大力九!任何一个药剂师,任何一个略有小技的化学师都能做摇头丸!任何一个化验员都能配制这样的鬼玩意儿……”赖伯越说越激动,又把死者的档案拿了出来,“初见端倪的设想这下清楚了:一名药剂师从波兰来到慕尼黑,被人杀害了。是亚洲人杀的吗?是不是争权夺利,海洛因对摇头丸?我们知道,某些种类的摇头丸是从波兰走私入境,悄悄地散布开来的。那么现在摇头丸是不是已经开始干扰亚洲人的毒品市场了?我的天哪,要真是这样的话……”

  ①Lysergic acid diethlamide,麦角二乙胺。

  “怎么样?”

  “那用不了多久,我们这儿就会爆发真正的团伙大战,你那儿就会尸积如山。那些人残酷无情,用个把钢丝绳套简直太小意思了!”

  “你准备怎么对付?”沃特克问道,虽然他已料到赖伯会怎么回答。

  “跟以往一样,等着瞧!”

  “哪你刚才说的全是废话!”

  “摇头丸的圈子分布很广,圈内情况极为复杂。摇头丸加上‘技术音乐’②,如今是迪斯科舞厅里压倒一切的话题。我们已经在校园里抓到过散发摇头丸的人,他们把药丸送给13岁以上的孩子。谁吃了第一粒,就想吃第二粒。第三粒,于是陷入依赖。散发者的简单手法就是:送给你吃三粒,你就成了新的老主顾!”

  ②Techno-Musik,一种使用电子计算机作曲的、节奏极强、音量极大的跳舞音乐,90年代兴起于德国。

  “然后呢?”

  “然后没事儿。那些散发者也是青年人,有时候比顾客还年轻,因而不能判他们刑。他们有固定的住址,也就是父母的家。父母一无所知,也许会把孩子揍一顿,但管什么用呢?这些小歹徒和黑手党、三合会的大同事们一样,也是守口如瓶,不说来源,不说姓名,不说地址。即使供出一个人,那人也不过是个散发者,什么都不说,又得从头做起!我们找不到供货者和生产者。经过多次审问,我们只了解到一点:绝大多数药丸是一车子一车子地来自波兰和捷克,可以做上百万的生意。在黑市上每100丸一卖,每丸7.5芬尼买进,转手再以43芬尼卖出去,能发大财。如果药丸里加进海洛因——波兰货就是如此——价格可以大大提高。据我们估计,单单在慕尼黑,每个周末可以向青年顾客售出多至10,000粒的摇头丸,营业额将近5,000马克,每粒卖43到60芬尼,每个青年人都买得起。与此相比,海洛因成了奢侈品,每吸一次要花100多马克!所以可以推论,海洛因和可卡因的市场在缩小,摇头丸的市场在扩张。也就是说,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必须适应新情况,黑手党、三合会那种大的‘康采恩’必须争夺新的市场,他们要消灭迄今来自波兰、捷克和荷兰的供货者。那位可怜的旅游者、来自瓦尔卡的药剂师卡利尔就是其中之一。”

  沃特克说:“有道理。这家伙就归你了。你这么一说,我们的法医研究所得多添置一些冷藏柜才是。”

  赖伯说:“大可不必。多半是无名死者,不会有家属来认领。”

  “而对你来说,是老对手使用新手段喽。”

  “这也有好处。目前的摇头丸市场十分混乱,哪儿来的药丸都有。要是黑手党和三合会控制了市场,他们会像军队一样组织严密,这样我们就能认出他们,可以更加有的放矢地行动。”

  “你的乐观主义真是到家了。”

  “我亲爱的特奥……”赖伯挤了挤眼说,“要是连这一点点希望都没了,那还要我们干吗?希望是我们每日的粮食。”

  对胡伯特来说,在刑警第十三科作完记录后,他儿子罗伯特遭袭击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在干了快二十年的默默无闻的官员工作以后,要利用这次机会引起人们对自己的注意。

  哈比希处长给他的上级局长打了一份报告,题目是:《外国人犯罪对居民的危害》。报告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可单是一名高级官员的儿子被亚洲人打成重伤这一点,就足以令人重视了。

  胡伯特·哈比希要求慕尼黑刑警通报此案的情况,他向上级反映了他家里发生的事,并用小心翼翼的措词指出德国的移民政策过于宽大。他认为,德国警察人员不足,薪水太低,装备欠缺,而同时却把成千万的税收用在申请避难者身上。社会平衡受到严重破坏。一名妇女如果在晚上一个人去树林里散步,就跟自杀差不多。胡伯特没敢发表更加尖锐的言论,因为作为一名德国的官员,无论他如何批评政府,他终究还是忠于这个国家的公仆。正因如此,德国官员的退休金的丰厚,是任何其他职业望尘莫及的。

  当然,哈比希报告所起的作用仅仅是在短期内引起人们对他的注意。但人们告诉他说,报告里讲的都是事实,人所共知,连最高层人士也知道;还说他本人也清楚,修改法律需要有议会的多数票,而表决时总是败在反对党的手里,反对党对政府的提案原则上持否定态度;还说这固然不合理,但毕竟是民主,而德国是个民主国家,还要成为这方面的楷模。

  对此,哈比希没有异议。他认为,怀疑民主制度等于是剖腹自杀。所以他的感觉是,自己说了实话,但没有动摇国家的大厦。他现在认为,他儿子罗伯特成了时代的牺牲品。

  与父亲不同,罗伯特暗自庆幸,这件事很快不了了之,他急中生智的谎言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唯一的后果是,他父亲做出了一个要命的决定:从此以后,由他开车送罗伯特去君士坦丁街补习数学,两小时后再去接他。罗伯特向他的好朋友坦白了他是在哪儿“补习功课”的。

  盖哈德不解地问:“你从来没有跟她睡过觉吗?”

  “没有,就是没有!”

  “简直不可思议。你搞到了一个吧女,而不把她撂倒?罗伯特,你有点不正常!你要干吗?”

  “我不知道。你是不会像我这样的……”

  “那当然,毫无疑问!插上刺刀,往前冲啊!”

  “她可不是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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