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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丽云!”拉特诺夫走近写字台。闵驹耸着肩目不转睛地看看他。“你骗我,闵驹。你将丽云的发卷和她的手指甲给我,想要使我听任你们摆布,成为一名奴隶,但两样东西都不是她的!”

  “我清楚,丽云到了德国,我搞的小骗局必然要戳穿。但这只是一种警告:你瞧,丽云也要这样。这一点你已经领会了。这个小骗局卓有成效。现在丽云在你这里,我们随时都能抓住她,让你确信你对兄弟会所承担的义务就更容易了。”闵驹咧嘴大笑。“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说这个呢?到目前为止你是个好特派员,而且会继续保持下去。你的新任务很简单。你只要监视,其他什么事也没有。没有哪个俄国人知道:保护费是由一个德国人收的。他们跟警察一样对你知之甚少。你以受欢迎的客人的身份,而不以钦差的身份坐到饭店里;你留神俄国人是否溜到后面去。在他不出来时,你就将他照下来。我给你一个微型照相机。”

  “一个米诺克斯相机。”

  “比它还好。我搞机要工作就使用它。国家机密!可是我们有这种相机……”

  “我知道。你们到处都有帮手。”

  “就连许多国家的政府机关里,我们都有人在活动。我们像蘑菇一样到处繁殖蔓生。如果某个蘑菇被割掉,它又会从地下长出来。”闵驹拉开抽屉,将一个小黑匣放到拉特诺夫面前。“这是照相机。它很容易使用。你瞧……你不需要杀人……你的兄弟们对你该有多好。”

  “被我照下的那些人要被杀掉。”

  “不是通过你的手。”

  “我把他们的照片交给你,我就间接杀了他们。”

  “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你12岁。你已经亲眼看见和懂得:战争意味着死亡,人们必须互相残杀,为的是后来出现一个能主宰世界的胜利者。强者是优胜者。活过来的人掌权。”闵驹将报纸从地上拾起,把它展开来,用一个拳头擂着大字标题。“我们现在处在与俄国黑手党的战争中,并且必须打赢这场战争。用些什么办法——你不要问。不总是这样吗?战争是惨无人道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使用杀人无声的毒气——这后来遭到谴责,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使用原子弹……这没有受谴责。正好相反!所有国家都追求原子弹,没有人知道各个国家已拥有多少原子武器。我们三合会也必须防御俄国人的进攻。我们该遭到抱怨吗?”

  “你可不能将正规战争与帮派火并相提并论!”

  “什么是正规战争?为了赢得经济霸权的战争?为了赢得石油,即造币机的血液的战争?民族骄横引起的战争?我们也在为经济方面的统治地位而战,我们也像边境被别人越过的每个国家一样在捍卫我们的地盘。”

  “你们不是国家。”

  “我们是国家!”闵驹叫着蹦了起来。“我们不是单独的国家……我们是在各个国家之上的国家!这正需要用能给我们带来胜利的一切办法加以捍卫。而你只是保持大的战争机器运行的驱动装置上的一个小的、非常小的轮子。”

  “要我将牺牲品驱赶到你们那里,就像在围猎中那样:我将我面前的猎物赶过来……你们坐在猎台上,只需用乱枪将猎物打死。”

  “我的兄弟,洪门白鬈发——在你的一些书里,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可是在日常生活中,你却是个瞎子。你从未战斗过,可一切都归了你,幸福把你给宠坏了,你住在宫殿般的高墙之内,看不到你周围的一些贫民窟。现在你才开始学习:生活只有战斗。为了生活竞技场中的前排座位,要一直战斗到流血牺牲。要为了你的安全而战斗,要为了个人的权力而战斗,你或者我……这是唯一作数的格言。其他所有格言都是哲学家的蠢话。第二十八计叫什么?‘上楼去梯’。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强大。”

  “我最近几天研究了你们的三十六计。”拉特诺夫消除了一切恐惧。这种内心变化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最明智的是第三十六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三合会会员从不在他的对手面前脱逃!你也不要,兄弟。你还要生活,还要爱你的丽云。这种幸福你必须去搏取。你是个洪门!你必须战斗。什么也不会自行到来,除了死亡。生命只是一种展品。你仔细听一首诗:

  凡有生命,

  也就有终极。

  早早夭亡,

  命定有期。

  昨天晚上,

  他还和我们在一起;

  今天早晨,

  灵魂就变成了完蜮。

  心中的气息

  飘向何处去?

  僵硬的身驱

  躺卧在棺木里。

  16

  “因此你把相机拿去,将我们对手的照片交给我们。对敌人的同情就是敬献自己的肉体。”闵驹起身,绕过写字台。“相机中已装有一卷胶卷。三个备用胶卷由服务员童方初交给你。”

  “他也一同对付俄国人吗?”拉特诺夫将相机塞进口袋。

  “大家都共同对付。我们要防止我们的国家,也就是三合会的世界国家受到侵略。”闵驹的语气很强硬。“你去履行你的义务!这个期间,由我们来保护丽云。”

  他没有把这种威胁说得更明确。拉特诺夫原指望丽云在德国可以更好地防止三合会的报复,这种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拉特诺夫没有告辞就离开了“黑品官”。在上面的饭店里,服务员在等他。他交给他三个小盒:三个备用胶卷。拉特诺夫将它们同相机放在一块,同时以询问似的目光注视着童方初。此人总是对他非常友好,而对宁林和“一些惩罚”则非常拘谨地表现出他内心的厌恶。童方初避开了这种目光,他凝视着吊在天花板上的一个灯笼。

  “闵驹说,你也共同对付吗?”

  “是的,这是我的义务。”

  “那你将做什么?”

  “杀死……”

  “也杀死我?”

  “如果你出卖我们——我宣过血誓,我就必须这样做。”

  “尽管我们是朋友?”

  “对一个不服从命令的人不存在友谊。”童方初现在看着拉特诺夫,他的目光中含有一种恳求。“去干他对你说的事!别企图逃跑!没有你能躲藏的地方。我们的兄弟会总能找到你。是今天,是明天,还是五年之后……时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有死。死你是逃不掉的。你宣过三十六条血誓,斩过白公鸡的头——剑始终悬在你的头上。”

  拉特诺夫没有立即开车回格林瓦尔德,他绕了个圈将车停在他的理发师的店前。他每次来这个理发店,理发师都把眼睛望着天,绝望地双手一拍。这次他同样表示吃惊。

  “再重染?”

  “对。一绺绺白发又钻出来了。”

  “您好幸福!您就让它们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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