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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那走吧!”

  “先去看看岛。”华又对他莞尔一笑,撩拨他。“您真的就这么急于得子?”

  “还不至于吧。在等待方面我训练有素。再说,女人才是孩子的一部分。”

  “您在这方面有麻烦吗?”

  这简直是放肆,却又撩人。拉特诺夫也就认了。我的那位亲爱的汉诺威的工厂主,他想,要是这个热情的女人对你忠诚的话,那就叫我矮妖怪①!老兄,你要留神,你可不像刚过15岁的小年轻长了鹿角。

  ①矮妖怪(Rumpelstilzchen),民间童话中的小妖怪,他帮一个姑娘成了女王后,强占了她。姑娘一旦喊了声矮妖怪,他就失去她。

  “至今还没问题,”他说。“女人不等于母亲。做母亲得比床头陪睡的女人更有能耐。”

  丽云在一旁站着,凝视华的眼神。从这时起,她决心学英语。他俩间的谈话想必很有刺激性,不然,拉特诺夫情绪不会这么亢奋。丽云开始恨起华来,不再把她看作自己的朋友。她真该害臊,她自语。是的,她真该害臊才是。她怎么那副德性!真恶心!华,你这条蛇,我恨透你了!

  他们沿着宽大的大理石台阶拾级而上,山坡上,装饰华贵的圆形砖塔矗立在无云的晴空。塔顶有一个尖穹顶,每走一步,感到在向神靠拢,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不过是沧海一粟。举目望塔,自己如同一颗尘埃,何等微不足道。仿佛塔在说话:众生,合起你的双手,向神鞠躬,要修行,懂得恭顺是翅膀,带你升天,进入永恒的安息。

  上午,太阳还有些偏,塔已映照在圣地脚下碧清的池水里,宛如神的手指,指点芸芸众生;要知道,这一切不是属于你的,一切归神所有。

  拉特诺夫深为此景心折。

  “不可思议!”他稍稍歇了一下说。“简直难以置信!信神能创造何等奇迹。我们有大教堂,你们有寺庙,印加人有神塔,埃及人有墓穴。大家都跪拜在神的跟前,但又互相残杀。这种情况至今毫无改变。人类从不以史为鉴。华美为什么不能产生和平?我们为什么要毁灭那些永恒不朽的东西?在这儿,我们才会理解人的全部悲剧。”

  他说德语,只有丽云能听懂。她陪旅游团来过这儿无数次,在这塔的倒影旁听到过叹服和惊羡声,见过数以百计的旅游者一边发疯似地摄影,一边赞不绝口。

  丽云总是这么认为:他们压根儿不懂在看什么,站在谁的面前;对他们来说,给正在拉屎的狗或给塔摄影是一回事。

  “像您这么说的还是第一个。”她对拉特诺夫说。

  “是吗?我只能这样说,我就是这么感觉的。我被这美景所折服。”

  华却很不耐烦地催着开车。“我们要看的还多着呢,”她说,“时间可不等人。”

  “真遗憾。让时间停下多好。”

  “那也就没有变化了。”

  “这么说,变化对我们总是有好处的咯?我还想买个大理石像。”

  “随身带着它三个星期吗?回去时,还可以买嘛。”她那对狡猾的眼睛朝他眨了眨。“能上这儿来,我今天就感到高兴。”

  “真的吗?”

  “这方面我从不撒谎。”

  “这么说,在别的方面您会撒谎。”

  “有时会,如果迫不得已。”

  她轻佻地摆了摆身于朝车子走去。丽云皱起眉头。瞧她那扭动屁股的模样!她那弯曲的双腿摆动起来真叫人恶心!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华。绝对如此!

  他们又横穿城市,从北门进,南门出。在两门的入口处都被值班的警察拦住。老城内不准汽车通行,除非持有特殊许可证。文英当然有,他出示后就被放行了。他把车停在南门外的停车场上,有些旅游车也停在那儿等候客人。

  车驶经市区时,文英朝身旁的华望了望,咧嘴笑笑说:“你也许喜欢他这号人,这个德国佬,是吗?”

  “住嘴!”华厉声叱责他。文英才不管呢。

  “他是个名人。”

  “这我知道。”

  “你想跟他怎么啦?你就这么忍不住了?”

  “下流!”

  “别忘了你的那个德国男朋友,那个工厂主。”

  “你这个讨厌鬼!去你的吧!”

  华咬牙切齿,但能克制。他们在城门前下车时,她才对文英骂了一句。接着她又喜形于色地转身朝向拉特诺夫。“我们现在去茶馆!在那上面可俯瞰整个旧城,您会感到满意的。”

  “您要给我看的,我都喜欢,”拉特诺夫高兴地回答。“我是很想看看的。”

  对这异乎寻常的暗示,华的眼里露出感激之情。丽云这下可松了口气,她很高兴,可品品茶了。

  一个姑娘领他们在一张可眺望旧城的桌旁坐下……眼前是重重叠叠的一望无际的民宅,狭窄的小巷和小街,装有彩色广告牌的商店,热气腾腾的熟食铺,男人用粗绳拖着装货手推车,还有头顶小包和篮子的女人,篮子里面装得满满的……

  “我们喝茶吗?”丽云问。

  “在茶馆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可喝?”拉特诺夫说。

  “许多旅游者也在这儿喝可乐或啤酒呢。”

  “这些人对文化一窍不通。”

  “喝白族茶吗?”

  “喝!既然来这儿,就得喝白族茶!”

  一个身穿白族服饰的女服务员,美如民间传说中的少女,丽云向她要了三杯茶。不一会杯子送上了,拉特诺夫正要拿,丽云一把抓住他的手。

  “别忙,”她说。“我得先介绍一下。”

  “我洗耳恭听。”

  “白族茶道是将三种不同的茶:苦茶、甜茶和酸茶置于三只茶杯里端上茶桌。每种茶都有其含义。苦茶体现了年轻的生命,要领略它,就得辛勤劳动。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段艰苦的岁月直至而立之年,那时生活才有着落。甜茶是指生命的夏季,开始收获劳动果实,这时的生活是美好的,富有成果的,人们可以为自己和家庭而自豪,连舌头上都感到生活的甜美,感受到上天的恩赐。酸茶代表老年,人们回顾一生,对自己的差错和失误反省,以取得自己的谅解。酸是年老的象征。事事都不会消失,留下的是一种认识:你就是这样度过人生的。给你留下的是一种内在的宁静,安等生命的终结。”丽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白族的茶文化。现在您面前放着一杯年轻人的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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