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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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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麻萨诸塞州,波士顿 二〇〇六年六月七日,星期三 中午12:30 亚历克西斯、克雷格和杰克找到一家卖三明治的小店,很吵,窗外是波士顿政府大楼的公共绿地。他们邀请伦道夫一起吃午饭,被他婉言拒绝了,理由是他要准备下午的庭审。正是暮春时节,天气很好,草坪上人很多。大家都趁着午休时间,从逼仄的办公室里逃出来,享受阳光和新鲜空气。杰克觉得与纽约相比,波士顿更像是一个热衷户外活动的城市。 开始克雷格照旧闷闷不乐,可渐渐放松下来加入谈话。 “你还没说尸检呢,”克雷格突然说道。“进展如何?” “目前由一个葬礼承办人负责,”杰克说。“他会把相关档案交到卫生部门,然后安排打开墓穴,把棺材取出来。” “就是说计划还在照常进行了?” “我们在努力,”杰克说。“我本来以为今天下午就可以开始尸检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来只有等明天了。” “法官希望星期五能将案子交陪审团合议,”克雷格开始泼冷水。“明天尸检可能太迟了。让你白忙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也许真是白忙了,”亚历克西斯垂头丧气地说。“可能真的派不上用场了。” 杰克看着他俩。“嘿,振作点,伙计们。我不觉得是白忙了,至少让我感到我尽力了。而且,我越想那个发绀的问题越觉得有名堂。” “为什么?”亚历克西斯问。“再给我解释一遍吧。” “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克雷格说。“我可不想空欢喜一场。还是讨论上午的庭审吧。” “我以为你不想提这事呢,”亚历克西斯显得有点惊讶。 “说实话,我真想忘掉庭审。问题是没这个福气。我们不是还指望后面有转机吗?” 克雷格和亚历克西斯都满怀希望地看着杰克。 “你们这是干什么?”杰克看着他俩,苦笑着问。“审问吗?为什么看着我?” “因为我们三个中间,只有你能做到客观中立,”亚历克西斯说。“显而易见啊。” “你听了几场庭审,觉得伦道夫表现如何?”克雷格问。“我很担心。我不想输掉这个案子,不单是因为我确实没有医疗事故。这案子关系到我的名誉。刚才那个证人是我医学院的导师,而且在我做住院医师期间,他是我的指导医师。我很崇拜他,从职业角度说,直到现在,他还是我的偶像。” “我能理解这案子让你觉得很绝望,很委屈,”杰克说。“从这个意义上说,伦道夫的表现很不错。托尼企图借助布朗大夫的证词,将克雷格置于不利的地位。伦道夫的交叉询问从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这种不利局面。我觉得从今天早晨的庭审来看,可以说是一个平局。问题在于托尼更善于煽动观众,不过我们不能因为这点就临阵换将。” “布朗大夫用儿科病人和脑膜炎举例子,很有说服力,这点伦道夫也无能为力。布朗大夫说得对,更年期之后的女性患者,只要有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就应该比照心脏病突发的标准实施抢救。在很多病症上,女性患者的症状都与男性患者不一样。也许我真的搞砸了,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她可能是心脏病突发。” “医师都喜欢在事后反省自己哪步做错了,”杰克提醒克雷格。“特别是被人指控医疗事故的时候。实际上,你对这个女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她分明是在欺负你啊。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婉转,但这是事实。她整天喊狼来了,还老让你半夜出诊,你的警惕性越来越低,想不到心脏病突发也是很正常的。” “谢谢你,”克雷格说着肩膀沉下去。“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感激。” “问题在于伦道夫怎样才能让陪审团理解这一点,这是关键。值得一提的是,伦道夫还没有开始传唤证人。辩方专家的证词会充分阐述我刚才提到的这几点。” 克雷格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放弃,不过明天轮到我出庭作证。” “你应该盼着出庭才对啊,”杰克说。“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点我很清楚,”克雷格说。“问题是我太讨厌托尼·法萨诺了,根本冷静不下来。取证记录你也看到了,我中了他的圈套。伦道夫建议我不要表现得傲慢无礼;我表现得傲慢无礼了。伦道夫建议我不要与人争论;我与人争论了。伦道夫建议我不要发火;我发火了。伦道夫建议我只回答问题;我偏离正题,试图为自己的无心之错辩白。我表现太差了,我害怕明天庭审会犯同样的错误。我根本不擅长这些。” “把取证当成一种学习好了,”杰克说。“记住:取证过程长达两天。法官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的。他恨不得星期五就能结案呢。” “我觉得症结在于我对自己信心不足,”克雷格说。“这件破事儿有一个好处,就是逼着我重新审视我自己。托尼·法萨诺之所以能让我表现得傲慢无礼,是因为我本身就傲慢无礼。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婉转,但我是我知道的医师中最优秀的,在很多方面都受到肯定。一直以来,我即使不是最优秀的学生,至少也是拔尖的,已经习惯被人夸奖了。我喜欢听表扬,而自从这场官司开始以来,我听到的全是批评,所以觉得特别绝望,特别委屈。” 克雷格爆发之后重新陷入了沉默。杰克和亚历克西斯都非常惊讶,半晌无语。服务生过来把脏盘子收走了。杰克和亚历克西斯对视了一会儿,又都重新盯着克雷格出神。 “说句话吧!”克雷格央求道。 亚历克西斯两手一摊,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从个人感情的角度说,还是从职业的角度说。” “从职业角度说吧。我确实需要好好反思一下。我觉得自己好像坠入了深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学习,太苦了,心想上了医学院就好了。可医学院一样苦,我就盼着做住院医师。你们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住院医师也很苦,就盼着自己开诊所。然后就是保险公司、管家医疗,还有好多其他破事儿都得忍着。这时候我才慢慢清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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