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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他想是不是把自己毫无理由地贬低了一通。但是,不是的,是有理由的。不管怎么说,他之所以进行这次旅行,之所以努力不去想“第二次复活”这一计划的真实性和它的价值,是因为他希望改变自己的生活。他总是朝最好的方面想。这一变化将是一个开始,一次找到他生活意义的冒险,找到他可以信赖的东西,使自己成为不再感到耻辱的人。

  然而在他身后的房里的床上,他又一次放弃了好的初衷。他又一次重演了他对女人的一贯做法——有性而无爱情,有肉体接触而无人类情感交流,毫无意义的发泄。那只是两个裸体动物的交配,而于心灵于精神毫无意义。他也不能坦荡地说自己被诱惑了。他自己也很清楚,无疑是他一上船就打内奥米的主意。他不是因为爱她而想得到她,而是因为她看上去那样冷漠,那么不易动心,如果成功地得到她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刺激。他又为自己空虚的灵魂找了一次成功的乐趣。他早有所欲,而她不幸正中圈套而被毁。

  如今他占有了她,其中的乐趣就如喝廉价酒微醉一般。

  不过,他告诉自己,从某种特殊的角度来说,这并不是一次失败,他得到一个教训。更恰当地说,是提醒他不要忘了他做公关业务几年来得到的那个教训。

  也就是世人本无圣贤之人,只有罪人。人类本就是由扭曲了的木头做成的,怎能有梗直的人材?康德曾那么说过。

  内奥米曾作过修女,是宗教信仰者,一位宗教出版社的好大使——却抛却了道义,她到底也只是个人罢了,她身上也继承了人类的一切弱点。像他一样,跟每一位其他人一样。

  他重温了这次教训,他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为“第二次复活”计划工作的人也都是平凡的人,而不是神和天使。

  这么一想,倒感到稍好些了。

  明天和以后的日子里他再也不会觉得那些人比自己圣洁,比自己高明。因为就人性而言,大家原本都是一丘之貉。

  他们在船上最后的晚餐就要结束了。

  乔治·L·惠勒事先订好的晚餐很丰盛,但兰德尔只吃了一点,他觉得这样折磨自己心里好受些。

  兰德尔感到身后飘来的热气,知道甜食正在准备之中。达丽娜会很爱吃,而他已没有味口。他已经睡过一觉,又冲了个澡,酒也醒了。但他对吃提不起兴趣。

  他环视了一下他们的小桌子,他们坐在钱博德餐厅的后部,缀满星星的天花板被强烈的灯光照得很明亮。他的左边,达丽娜正用她中学生水平的法语跟一位年轻的餐桌服务员说话来测试他是不是好脾气。他的右边坐着内奥米·邓恩,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冷漠而矜持,只有你跟她说话时她才开口。他努力想她裸体的样子,想她进入亢奋状态的痴迷样。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好像不能亵渎一位贞节的女子一样。他对面的椅子空着。

  大约15分钟以前,乔治·L·惠勒被叫到内部通话机房,有一个从伦敦打来的电话找他。

  惠勒把椅子往后退了退,把最后一点白兰地一饮而尽,抱怨说:“见鬼,谁在这时候打电话?”他走过一个个餐桌,边向船上新认识的乘客打招呼,边走向主甲板上的电话间。

  兰德尔懒洋洋地看着服务员为达丽娜送上那道甜食,他听到内奥米在说话。

  她对餐桌服务员说:“惠勒先生马上就回来,你现在也可以给他摆上。”

  的确,出版商正快速下楼,目不斜视地穿过桌子间的小空隙。他到了之后,兰德尔平静地看着烦躁的惠勒。

  惠勒跌坐在椅子上,气得哼了一声。

  “运气真不好。”他嘟哝着说,拿起餐巾,沮丧地坐在那儿。

  “什么事,惠勒先生?”内奥米终于问。

  他这才意识到大家的存在。“是杰弗里斯博士从伦敦打来的。我们可能会有点麻烦。”

  餐桌服务员上前要给他送甜食,但惠勒粗暴地吼道:“我现在没胃口吃这玩艺。给我倒点新鲜的美国咖啡。”

  “什么样的麻烦?”内奥米小心翼翼地问。

  惠勒没理她。他对兰德尔说:“我得说,杰弗里斯博士十分焦虑,他知道我们给你的公关宣传准备时间有限,他知道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和延误。如果在我们需要弗洛里安·奈特时找不到他,我们就有麻烦了。”

  惠勒好像不是在做假设,兰德尔大感不解。“为什么我们会找不到奈特博士呢?”

  “对不起,史蒂夫,我应该解释一下。杰弗里斯博士离开牛津到英国博物馆找弗洛里安·奈特。杰弗里斯是想通知奈特他被指定跟你一起去阿姆斯特丹工作,作为你的一个顾问专家。在你许多顾问当中,他将是最重要的。奈特博士了解《新约》的背景——不仅仅是语言,还有一世纪的《圣经》知识——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全面而又精深。他们自然一起讨论了奈特博士这一新任务,然后杰弗里斯跟他说好一起吃晚饭时再继续谈。几小时前,杰弗里斯博士正要出门去赴约,却接到奈特博士未婚妻打来的电话。她也就是瓦莱丽·休斯小姐,人生得聪明美丽,我倒是见过一次。她代表奈特博士打电话来说晚餐必须取消,因为奈特博士突然病倒了,而且还病的相当严重。他不仅今晚的餐会要取消,连明天也不能与任何人见面。”

  “听起来那倒不像是很严重的样子,”兰德尔说,“如果我明天见不到他,我还可以——”

  “问题倒是不在乎明天这一天,”惠勒打断他的话说,“问题是休斯小姐告诉杰弗里斯博士说,在预见的将来,奈特都无法和我们在阿姆斯特丹一道工作。话说到这里,别的再也没谈了。而杰弗里斯博士实在是困惑不安,因此今晚他也没有查问这件事。不过他确实问过休斯小姐他什么时候可以再打电话和他的助手取得联系,她却闪烁其辞地说她必须要和奈特的医生商量之后再说,然后她就把电话挂断了。真是奇怪极了,而且也反常得不近人情。如果奈特博士撒手不管,那对我们倒真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你说得对,”兰德尔缓缓地说,“这件事听起来真是奇怪极了。”

  只有达丽娜没有十分注意这些,她叉起一块糖酥卷,摇动着对惠勒说:“嗨,如果伦敦见不到什么人,或许我们可以一路坐船到勒阿弗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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