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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克莱尔同莫德对面坐着,听她说着,吸着烟,开始理解了。莫德已发现了她自己的普爱草,那就是三海妖。克莱尔对丽莎和莫德都同情。克莱尔才25,丽莎比她大15岁,莫德比她大35岁,然而克莱尔感到和她们俩同龄,因为年龄不仅按年头计算,也按反映内心对无用、被忽视和被遗弃的感觉所形成的年轮来计算。克莱尔清楚,从技术上讲她在可使用的年岁上有着一定的优势,也就是说在这个星球上有着更长时间的契约——这个星球充满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那种难以抗拒的势利和傲慢——但这个优势还不够,因为这种优势对她没有用,她没有“活力”,也没有海妖岛考察队。

  “我们到哪儿了?”莫德说话了。

  克莱尔重整速记本和铅笔,还没有准备停当,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大叫,接着是女人和男人相互吵闹的声音,哈里特·布丽丝卡进了门,她的脸被某种突然的恼怒奇怪地扭曲了。

  “那个奥维尔·彭斯,我告诉你,莫德,”她喃喃地说,接着察觉有两个人在屋里。“噢,嗨,克莱尔。”她转向莫德。“今天什么时候能单独见到你?我需要你的忠告,并且我相——”

  “目前还没有时间,”莫德说。

  克莱尔立即站了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好吧,克莱尔,”莫德说。“我们何不过——让我看一下,过15分钟再开始口授呢?”

  克莱尔出去后,莫德在椅子上转过身来,把全部家长式的关注放到了她的丑小鸭身上。“你进来时说到奥维尔·彭斯,”她说。“与奥维尔有关吗?”

  “奥维尔?”哈里特·布丽丝卡重复了一遍。

  “噢,他——”她摇摇头,走向长凳,坐下来。“他变得很怪,”她说。“我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他本来是个很好的人,现在,他老是挖苦我,刚才在外面,他突然窜过来。把我的胳膊抓得生疼,想拖我找个地方谈谈。我告诉他得等一等,我有一件更紧急的事情要同你商量一下,他就又发开了疯,所以我只好不再理会他,进来了。”

  整个过程,莫德一直在点着头。“是的”她说,“这些实地考察有时影响某些——成员——负面影响。环境变了,想在一种绝然不同的文化中一成不变地行事,这会使某些人急躁不安。”她想起了在节日期间同萨姆·卡普维茨的谈话,他对海妖岛教学课程的激烈反应,以及对玛丽出席其中一门课的冲天怒气,她也记得先前同奥维尔本人的一次交换意见,以及他对海妖岛社会和哈里特同她的已死去的病人间的韵事的那种传教士式的自负评论。即使雷切尔·德京,以往是那么冷漠和客观,在整个节日期间也流露出激动。然后,莫德想,她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他们公开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没有表现出婚姻幸福之外,什么洋相都出了。

  莫德告诉自己,或许是维护她所拥有的一队之长的权威的时候了,把他们叫到一起,让他们感觉到这次研究带给他们的压力,用以往经验的章节来稳定和安抚他们。现在,哈里特·布丽丝卡护士就在眼前,还有她的目前的烦恼,莫德知道,她必须面对现实。“我也不知道,哈里特,为什么奥维尔对你这么差,”莫德说谎了,“但如果继续这样,你告诉我,我会找他谈一谈这件事。”

  “那没有必要,”哈里特连忙说,带着某种缓和的口气。“我会对付他。他只不过一时脾气不太好——吃了枪药。我刚才应该说明这一点。”她的烦恼烟消云散了,为自己的俏皮话咯咯笑了起来。

  “你今上午见我就是为这事儿?”莫德问,想提醒她,她已经打断了她口授信件。

  “说实话,不是。我来这儿真正的目的是——和你说点心里话,莫德。”

  “没有问题,哈里特。”她迟疑了一下。“有什么事情烦你吗?”

  哈里特放到嘴上一支烟,有点不安地点着。她的表情严肃,自她加入到考察队后,莫德从未见到她这么认真过。“严格说不算烦我,”哈里特从烟雾后说。“只不过是我想同——同你商量一下——我的意思是,你有过那些背景——”她等待着,等待着鼓励。

  “如果我在任何方面可以帮助你。”

  “我很想从你那儿得到咨询,”哈里特说。“我一直在想。你已经参加了许多野外考察,你认识别的曾参加过考察的人,你以前甚至还来过波利尼西亚。”

  “对,这都是事实。”

  “我——好吧——你听说过——你认识任何妇女,参加实地考察的美国妇女,曾——好吧——干脆留了下来,决定不回家?”

  莫德憋住差点发出的哨音来,(看这个样子很有希望),她的胖脸和粗胳膊都没有反应。“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莫德用探询的口吻说。“我曾告诉过你们和其他人,我知道一些同土人同居,建立家庭并同她们的土著情人生孩子的妇女。至于更长久的居留,我们中的一个妇女留下来同一个土著男子在一起,或者干脆就留下来生活在这个新社会,我只能想起很少很少的例子。这也不是我直接见到的。我重复一遍,极少女人类学者这样做过。”

  “呃,其实我没去想什么女人类学者,”哈里特说。“我只想到一个普通妇女——不是某个人——我是说,她没有职业——这对她会容易些,是不是?”

  “我说不准,哈里特。这全靠这个女人自己。另外,妇女要另作别论,男人就不同了。我知道许多男人在实地考察中成为土人——就是说,‘留下来’,你是这么说的。”

  “你知道?”哈里特急切地说。“他们更幸福吗?我是说,能行得通吗?”

  “无人知晓,真的,”莫德说,“我想是的,我宁肯认为已经反复行得通了。”

  “你真的知道这样的事例?”

  “噢,当然。有些是传说,每当人类学者们聚到一起仍然谈论着。有一个人类学家到亚洲周围去研究佛教传统。他对研究的对象、人民生活完全着了迷,以至于改信佛教,做了和尚。他现在可能正在某个遥远的喇嘛庙里。我还知道另一个年轻小伙子,是位人类学者,进行一次野外考察到——是中非的某个地方,当完成研究后,他继续呆下去,不再回美国了。还有一个,他是到我们国家的西南去研究印第安人村镇。结果,他放弃了他的旧生活,加入了印第安村镇。这使我想起弗兰克·汉密尔顿·库欣,一位宾夕法尼亚州的人种学者,到新墨西哥州去研究祖尼印第安人,出了一本书叫《祖尼造物神话》,被那里的生活深深吸引住了,于是放弃了他在东部的旧生活方式,放弃了出版作品,成了土人。结果成为一个祖尼人,直到1900年去世。我要告诉你他们中最好的——你听说过贾米·德安格勒,他一直在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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