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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我跟他打招呼时他理都不理。瞧他在那边推来搡去的样子,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莫德否认这一点。“没有问题,萨姆从不闹脾气,他在忙着,他将拍下整个游泳比赛,而且他在干事情时总是对别的东西心不在焉。”

  克莱尔没接受这个解释,知道它产生于莫德在对人的感知上往往存在的盲点。随后,克莱尔好像要证实自己的怀疑,注视着萨姆,他的粗鲁仍在继续着,她知道自己是对的。闹,闹脾气。但,她问自己,为什么不闹?那是一种民主特权——每个人在上帝那儿、在国家中、在弗洛伊德那儿都拥有的不可转让的权力——有发脾气的特权。她自己的脾气不也是不好吗?去它的什么权力,起码应把她正在遵奉当地礼仪习俗的作法除外。

  “到这儿来,克莱尔,”她听到莫德叫她。“不是很壮观吗?”

  莫德站在悬崖的边缘——“像威武的科特兹……一双雄鹰的眼睛”——一只胳膊伸向太平洋。克莱尔走到她跟前,向远处望去。下半晌的景象,灼热的黄色阳光被平静的、柔软地毯般的海水吸收,变得柔和而且呈绿色,有些可怕。她的眼睛从浩瀚无垠的大海游弋到脚下。她站在一块马蹄铁形陆地的突出的中心上,这块马蹄铁就扣在海洋中,在其怀抱里形成一个封闭的水池,就在她下面。显然,这个水池被用作比赛场地了。在她右面,海水同一个陡峭的岩石斜坡相接,其锯齿形的石脊看上去极像一架天然石梯。越过石梯,可以看到同海妖岛主岛相连的两个无人居住的小环礁岛中的一个。克莱尔猜想,如果沿这个小岛和海岸中间向前行驶,走到主岛的尽头,就会到达拉斯马森船长停放飞机的那个远远的沙滩上。

  克莱尔侧对着下面包围水池的峭壁,这绝对是垂直于水面。她的眼睛沿着峭壁移动,在顶端她看到了竞赛选手们挤在上面。他们大约在100码开外,虽不十分真切,但清楚得使她立刻就认出了丈夫的伟岸身影。这很好分辨,因为只有他一人是粉白色,遍身长毛,穿着海军蓝游裤,同他周围的二十几个海妖岛男人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是浅黑色和深棕色,身上没有毛,带着囊袋。看到丈夫这个样了,参加一项运动竞赛,她想到的不是与她相关的观察者身份,而是第二次孩童时代。无名火像烧心一样又一次在胸中燃起,痛楚的感觉破坏了景色的美丽。克莱尔转过脸去。

  她看到,莫德已到哈里特·布丽丝卡和雷切尔·德京那里去了,然后又看到一个相当矮小的中年土著男子凑了过去。他那相当奇特的拉丁脸型上一脸严肃。她认出是维尤里,那个医院或者说诊所的头头,哈里特护士的同事。

  克莱尔转身不去看马克今天下午的愚蠢行动,不再想峭壁那边的事,来到了她一直在观察的那群人当中。她对他们可能在谈论什么没有多少兴趣,但却装出感兴趣和关心时事的样子。

  维尤里在对哈里特讲什么,即便穿着缠腰布,他看上去仍然有世界上所有的医生都具有的严肃和聪明的仪表。他在说,“——因为我们一起工作,布丽丝卡小姐,我被指定向你传达最后投票结果,我荣幸地通知你,你将是本次节日的皇后。”

  他等待着,像一位有经验的公共演讲者有意停下来等待预料中的掌声,他没有失望。哈里特的双手握在一起,然后放到她的大嘴旁边,做出祈祷结束的姿势,眼睛睁得圆圆的。“噢!”她叫出了声,然后说,“我?我要做皇后?”

  “是——是的,”维尤里证实说,“是今天早晨村里的成年男性投票选出的,这是节日期间我们的最大荣誉之一。”

  哈里特心神不定地注视着其他人。“我真搞昏了,你想想得到我——是皇后?”

  “太妙了,妙,”莫德说。

  “祝贺你,”雷切尔说。

  哈里特再次转向维尤里。“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那没有办法,”他严肃地回答。“这一荣誉每年都是属于村子里最美丽的年轻妇女。”

  “你让我难堪,”哈里特不自然地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真的,维尤里,我不——我了解我的资本和缺点——有100个真正漂亮的女人——这儿有克莱尔——有头人的侄女——”

  克莱尔发现,维尤里一直在恭敬地点头,但对克莱尔说话时很严肃。“不要不尊重其他人的意见,你也应当得到。我重复一遍,男人们已选举你为最美丽的人。”

  克莱尔试图用那些男人的眼光来看哈里特。当她初次见到哈里特时听到这种话,克莱尔也许会认为不过是有意挖苦。哈里特的平淡无奇——不,说真的——绝对不好看,常常引起克莱尔的注意。认识她以后,克莱尔意识到,这位护士个性的友善和愉快越来越多地同她的外貌相融合,使她的外貌让人乐于接受。在此加冕时刻,克莱尔可以看出这位护士为之喜悦,为之骄傲,的确连她的形体也真正漂亮起来。

  “我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哈里特说。“我该做什么,我是说作为皇后该做什么?”

  “你将开始和结束今晚的舞蹈,”维尤里说。“我将教你说什么。本周还有几个别的类似仪式将由你主持。”

  哈里特转向莫德。“还真有这一说吗?皇后——”一丝女性的忧虑掠过她的脸庞。“维尤里,皇后穿什么,穿披风,戴宝石,或者什么别的?”

  维尤里似乎突然不自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不,没有披风。你——你将坐在舞台上的一条凳子上,高高在上,就这样。”

  哈里特俯身朝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的节日皇后穿什么?”

  “喔,照过去,按照传统——”

  “不说过去,去年,她穿什么?”

  维尤里又清了嗓子。“什么也不穿,”他说。

  “什么也不穿?你是说什么也不穿?”

  “请让我解释一下,这是传统,因为皇后在男人心目中是村子里的绝顶美人,所以她的美丽必须绝顶。在特殊情况下,她不穿披风出现——就是说——脱去所有外衣。”她急忙往下说。“但是我必须快点说,布丽丝卡小姐,鉴于你是个外国人,同意对这一古老的传统加以修改,你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哈里特已经俨然像君主在关心臣民了。“你们希望怎样?怎样才能使村里的男人最开心?我的意思——照直说,现在就说。”

  这位郎中迟疑了,所有人都在听他的。他用一只手揉着下巴。“我相信,如果你穿着——我们的女人天天穿的东西,会让每个人都开心。”

  “你是说只穿草裙,不穿别的?”

  “喔,如我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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