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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没有,我还没有读过它呢。”她接过剪报读了起来。马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行,”她读完后说道。

  “报上提到这具尸体被两个小孩子发现的。那就是我和里基。”

  “哦,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很糟糕,但发现一具尸体并不是犯罪。”

  “要是这样就好了,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拿着笔准备记录。“我想现在就听你讲。”

  马克的呼吸既深沉又急促。四块炸面饼圈在胃里翻腾。他害怕了,但他知道说出来以后会感到好一点的。他贴着椅子背坐定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睛注视着地板。

  他从偷着抽烟开始说起,给里基看到了,然后一起去那个树林子。接着看到那辆汽车、水龙带以及那个胖汉。后来知道这个胖汉就是杰罗姆·克利福德。马克讲得慢慢吞吞的,因为他需要把这一切回忆起来,要让刚才聘请的律师把一切都记录下来。

  十五分钟时克林特想打断他的话题,但雷吉对他皱了皱眉。他马上关好房门走开了。

  他的第一次陈述花了二十分钟,中间雷吉很少插话。讲的内容有些地方不连贯,有漏洞,第二次陈述又花了二十分钟。雷吉将他们的谈话点移到她的办公桌那里。她推开笔记,准备第三次从头到尾再听一遍这一不寻常的事。她写完了一本法律事务记录本,又换上一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她那友好的,屈尊俯就的,祖母跟小孙子闲聊的口气也已改变,取而代之的是提出一个个犀利的问题,抓住每一个细节。

  马克隐瞒的唯一细节是关于参议员博伊德·博伊特尸体的确切的位置,或罗米讲到的关于那具尸体的事情。随着这一秘密谈话的展开,雷吉显然意识到马克知道那具尸体传说中所埋藏的地点。她巧妙而又担心地围绕着这一话题转着。可能她要直接询问,可能她就不问,但这将是最后讨论的事。

  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已谈了一个小时,她稍休息一会儿,把报纸上的报道又读了两遍,接着又读了一遍,看来他讲的与报道的一致。他知道的细节很多,不可能在撒谎。这样的事情即使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也难以编造,而且这可怜的小孩子已吓得要死。

  十一点半的时候,克林特又进来插话,告诉雷吉她的另一位约定的人已等一个小时了。“取消这次约会,”雷吉回答说,一面继续看她的笔记,头也没有抬一下,克林特走了。马克趁她看笔记时在她办公室周围走了走。他站在窗前,俯视三号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然后他回到座椅上,等待着。看着他的律师那种伤脑筋的样子,马克几乎感到内疚。在电话号码簿上的黄色分栏上有这么多的姓名,这么多的照片,但他却把这枚炸弹扔给了雷吉·洛夫。

  “你怕的是什么,马克?”她问道,揉了揉眼睛。

  “怕的很多。我向警察撒了谎,我想他们知道我在撒谎,这使我害怕。我的弟弟因为我休克,都怪我不好。我向他的医生也撒了谎。所有这些都使我害怕。我该怎么办?”

  “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吗?”

  “没有,但几乎全部告诉你了。”

  “你没有对我撒谎?”

  “沿有。”

  “你知道那具尸体埋在哪里吗?”

  “知道。我是听杰罗姆说的。”

  一刹那,雷吉吓了一大跳,惟恐他脱口而出。但他没有说,他们相互对视了好一阵子。

  “你想告诉我那尸体在哪里吗?”她最后问道。

  “你要我告诉你吗?”

  “我还没有想好,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我害怕,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晓得这件事情,因为罗米告诉过我,他的当事人杀过很多人,正在计划把罗米也杀了。如果他杀过好多人,如果他认为我知道这个秘密,他一定要冲着我来。如果我把秘密告诉了警察,他一定要来找我算帐。他是黑手党的,真使我害怕。这会不会使你害怕?”

  “我想会的。”

  “警察威胁我非讲老实话不可。他们认为我在撒谎,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看要不要告诉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的人?”

  雷吉站起身子慢慢走向窗户。这一刻她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如果她建议她的委托人把事情向联邦调查局和盘托出,他照着办了,他的确有生命危险。没有一条法律非要让他说出来。虽然这有碍执法,但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且他们弄不清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如果他们拿不出证据,他就不会有事。

  “我们这么办,马克。不要告诉我那尸体在什么地方,行吗?至少现在不告诉我。以后也许要,但现在不要。我们一起去见联邦调查局的人,听他们说。你一个字也不用讲。一切由我来讲,我们一起听他们讲。听完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听起来很有道理。”

  “你母亲知道你在这里吗?”

  “不知道,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雷吉在电话号码簿上查到了号码,拨通了医院。马克向黛安解释说出去散步了,一会儿就回来。雷吉发现他说谎非常老练,滴水不漏。他听了一会儿,看样子很不安。“他情况怎样?”他问道。“我马上回来。”

  他挂断电话,眼睛看着雷吉。“妈妈心里很乱。里基已从休克中苏醒过来。她找不到格林韦大夫。”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那太好了。”

  “联邦调查局的人要在哪里见你?”

  “我想在医院。”

  她对了一下表,将两本没有用过的法律事务记录本放进公文包。突然她也紧张起来了。马克在门口等着她。

  尖刀巴里·马尔丹诺又重新雇了一位律师来为他作辩护。律师的名字叫威利斯·厄普丘奇。在一大帮吵吵嚷嚷的辩护律师中他是一颗正在升起的新星,东西南北到处乱窜,为骗子无赖辩护,并招徕记者,扩大影响。厄普丘奇在芝加哥和华盛顿都设立了事务所,在其他城市只要能揽到具有知名度的案子、能租到地方,他也设立办事机构。早饭后他与马尔丹诺电话交谈一结束,就乘上飞机,飞往新奥尔良。一到那里,他第一件要办的事是组织一次记者招待会,第二件要办的事是与那位赫赫有名的新委托人见面。他的业绩平平,但他之所以能吸引很多委托人并不在于他的胜诉率,而在于他一脸怒气,一头浓发和雷鸣般嗓音。厄普丘奇是一位喜欢在报刊杂志、忠言栏、应时书籍、家常闲话节目中抛头露面的律师,爱发表议论,大胆预言,言词激烈,什么都说得出口,于是在疯疯傻傻的白天电视讨论节目中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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