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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刘易斯!”他喊道,声音里流露出了恐俱。男孩们望了他一眼,一点没在乎他有什么意图。当水淹到马的胸口时,他们稍稍放慢了速度。又走了几步,内特的脚露出了水面。马在小径的另一头也走出了水面。

  他们经过一道残旧的篱笆,接着是一间坍毁的房子。小径变宽了,连上了一个旧的路床。许多年前这个Fazenda还是很热闹的,肯定有一个大的养牛基地和许多雇员。

  内特从收集到的资料中得知,潘特纳尔在两百多年前就有人居住,到现在几乎没什么变化。他们同外界的隔绝程度让人吃惊。看不到邻舍,也看不见其他的孩子。学校和教育的念头一直缠绕着内特。这些孩子长大后会逃往科伦巴去找工作和配偶吗?还是在这儿照看Fazenda,养育下一代的潘特纳尔人?马科和他的妻子有没有文化?他们是否教他们的孩子?

  这个问题他会问雅维的。前面的水更多了,这是个稍大些的沼泽,两边有成片的腐烂的树木。小径仍从中间穿过,眼上是雨季,水势高了许多,旱季时这片沼泽是块块的泥地,陌生人也能循着小径放心地走过去。等到那个时候再来这里可就好了,内特对自己说,可这种机会很小。

  马很机械地埋头向前走着。全然不顾沼泽和溅到膝盖的泥水。男孩们快要睡着了。随着水的升高,他们前行的速度慢了来。

  当水浸没内特的膝盖,他想叫唤刘易斯时,只见奥利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右面:那里有两个高出水面10英尺的树桩,树桩之间躺卧着一条硕大的黑色爬行动物。

  “Jacarc”奥利像是回头说了一句,似乎知道内特想知道——鳄鱼。

  内特相信它高出身体其他部位的两只眼睛正盯着他看。他一阵心跳,想大喊救命。刘易斯这时转过头来咧嘴一笑,他知道他的客人吓坏了,内特也想挤出点笑容来,似乎为能这么近地瞧见一条鳄鱼而兴奋。

  由于水的升高,马仰起了头。内特在水下踢了踢马肚子,但什么反应也没有。鳄鱼慢慢地沉入水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朝着他们的方向一蹿,在黑乎乎的水里消失了。

  内特忙把双脚从马蹬里抽出来,双膝蜷缩在胸前,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男孩说了句什么,然后格格地笑了。但内特不在乎。

  过了一半的沼泽地后,水退至马的腿部,然后是马蹄处。等平安到达沼泽的另一头时,内特松了口气。他为自己感到好笑。他可以把这段经历向国内的朋友炫耀。他有不少喜欢趣味旅游的朋友——有的喜欢背着背包徒步旅行或在急流瀑布上乘筏,有的喜欢去非洲狩猎或进入森林看大猩猩。他们都喜欢吹嘘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九死一生的经历。把他们弄到潘特纳尔的生态角来,让他们花上1万美元,他们准会兴高采烈地骑着小马膛过沼泽地,路上拍下蟒蛇和鳄鱼的镜头。

  前面看不到河流了,内特决定往回走。他指指手表,刘易斯领他们往回走去。

  指摔官亲自接的电话。他和雅维交谈了五分钟——在哪里一起驻扎过,认识哪些朋友等等——电池的显示灯在不停地闪烁,内特用手示意了一下。雅维马上领会地对指挥官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没问题。一架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机组人员也快凑齐了,飞机损坏得严重吗?”

  “内件都坏了,”雅维瞟了一眼米尔顿说。

  根据部队的飞行员说,直升机到达Fazenda,需要40分钟。给我们一个小时,指挥官说。米尔顿这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个小时过去了,希望在减少。太阳很快西沉了,暮色已近。

  晚间实施援救行动是不可能的。

  他们聚集在损坏的飞机周围,米尔顿和雅维已经在那儿干了一个下午。折断的机翼被拆了下来,螺旋桨也拆了。飞机附近的草地上仍沾着血迹。右起落架折弯了,但还不需要换新的。

  死牛被马科和他的妻子宰了,尸骨扔进了跑道边的草丛里。

  听雅维说,米尔顿打算等找到新的机翼和螺旋桨后就乘船回这儿。内特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他能用小船把机翼这样的庞然大物拖进潘特纳尔的支流,然后再穿过他在马背上看见的那些沼泽地吗?

  那是他的事。内特有其他的事要担心。

  女主人端来了热咖啡和脆饼,他们就坐在牛棚旁边的草地上聊天。内特的三个小影子紧靠着他,生怕他会离开。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最先听到嗡嗡声的是托马斯。他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来指着前方,其他的人都没动。声音越来越响。果真是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呼啸声。他们跑到跑道的中央,翘望着天空。

  飞机降落后,四个士兵跳出打开的舱门向他们跑来。内特跪在孩子们中间,给每人10个雷阿尔。

  “FetizNatat”他说——圣诞快乐。然后他匆匆地拥抱了他们,拎起手提箱跑向直升机。

  雅维和内特登上飞机后向下面的一家人挥手致意。米尔顿一个劲地感谢飞行员和士兵。在500英尺的高度往下看,潘特纳尔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东面的天空已经黑了。

  半小时后,当他们飞临科伦巴的上空时,天色已经暗了。城市的夜景十分漂亮——鳞次栉比的大楼和住宅,圣诞的灯光,繁忙的车辆:他们降落在位于城市西面巴拉圭河边的陡岸上的部队营地。指挥官接见了他们,并接受了他们的千恩万谢。他对他们没受大伤感到很惊讶,同时也为这次援救任务的顺利完成而高兴。他送他们上了一辆敞篷吉普。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二等兵。

  进入市区后,吉普车突然拐弯,停在了一家小食品店门口。雅维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三瓶啤酒。他一瓶给米尔顿,一瓶给了内特。

  稍作犹豫后,内特打开了瓶盖,举瓶就喝。清凉爽口的啤酒胜过琼浆玉液。又是圣诞夜。管它呢。他能把握住自己。

  他握着凉爽的啤酒瓶坐在吉普车的后面,穿行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湿漉漉的空气吹在脸上。内特暗暗庆幸自已还活着。

  四个月前他曾想自杀。七个小时前他居然在坠机事故中活了下来。但这一天完全泡汤了。他没有接近雷切尔·莱恩半步。

  第一站是饭店。内特祝他们圣诞快乐,随后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脱掉衣服,在淋浴龙头下站了20分钟。

  冰箱里有四罐啤酒。他一个小时内把它们全喝了。每打一开一罐时他都对自己说这不是旧病复发,不会一发不可收的。他没有失控,能死里逃生。干吗不借圣涎的快乐气氛庆贺一番呢?反正没人知道。他能把握住的!

  再说,戒酒对他不起作用。他要证明自己能应付一点酒精。

  没问题,只是偶尔喝几口啤酒而已,会有什么害处呢?

  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了,但他没有马上去接。除了一点点的罪恶感外,啤酒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不良反应,倒是塞思那的历险开始给他看颜色了。他的颈脖、肩膀和手腕开始青肿起来——这是飞机冲向地面时给保险带勒出来的。他的脑袋上至少起了两个包,一个是在飞机震动时撞的,另一个是怎么回事他也记不清了。他的膝盖撞上了飞行员座位的后面,起先并没有什么伤,但晚上就开始疼痛起来。他的手臂和脖子也被太阳灼伤了。

  “圣诞快乐!”电话里传来了问候。是瓦尔德。已经是上午9点了。

  “谢谢,”内特说,“你也快乐!”

  “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

  “嗯,雅维昨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飞机的事。米尔顿准是疯了,居然飞进了风暴里。我不会再用他了。”

  “我也不会”

  “你没事吧?”

  “没事!”

  “需要找个医生吗?”

  “不。”

  “雅维说你没什么大碍。”

  “我很好,只是浑身有点酸痛,”

  稍稍停顿了一下,瓦尔德改变了语速说:“今天下午我家有个小小的圣诞聚会。就我的家人和几个朋友。你来吗?”他的邀请不很自然。内特吃不准是客套呢还是口音的缘故。

  “谢谢你的邀请,”他说,“但我有许多东西要看。”

  “真的不能来?”

  “是的,谢谢!”

  “那好吧。我有一些好消息告诉你。我昨天终于租到了一条船。”话题很快从聚会转到了船上。

  “太好了。我什么时候去?”

  “可能明天。他们正在做准备。雅维知道那条船。”

  “我急着去河那边。尤其昨天又发生了那种事。”

  瓦尔德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如何同船主讨价还价,那个吝啬鬼一开口就要1000雷阿尔一星期,最后谈妥是600雷阿尔。内特听了无动于衷——费伦的财产会去应付的。

  瓦尔德再次祝他圣诞快乐,然后挂了电话。

  耐克鞋还没干,但内特顾不得了。他还穿上了运动裤和T恤。他想去跑跑步,身体不行的话就随便走走。他需要新鲜空气和运动。他在房间里慢慢走动时看见了废纸篓里的空啤酒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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