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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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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不过我怕协议靠不住。你们已经迟付一天了,还记得吧?” 这使斯内勒觉得恼火,既然杀手是在隔壁房间,而且不见得马上就会跑到门外,他也不妨露出一点不快。“那是银行的失误,不是我们。” 这使卡迈尔觉得恼火。“好得很。我要你们和你们的银行把另外300万电汇到苏黎世的帐户,纽约的银行一开门就汇出。从现在起还有两个钟头。我会查问的。” “OK。” “OK,事情干完之后我也不想出什么问题。再过24小时我就在巴黎了,我从那儿直接去苏黎世。我要求在我到达的时候整笔款子就已在那儿等我。” “款子准定不误,只要把事情办成。” 卡迈尔笑了一下。“今天半夜,斯内勒先生,事情准定干成。也就是说,只要你提供的情况准确无误。” “到现在为止,情况都是准确无误。今天不见得会有什么变化。我们的人今天上街。你所要求的一切都装在两只公文包里,地图、时间表、工具,以及其他物品。” 卡迈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文包。他举起右手揉了揉眼睛。“我需要睡一觉,”他对电话咕哝,“我有20小时没睡觉了。” 斯内勒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反正有的是时间,如果卡迈尔想要睡觉,他当然可以睡上一觉。他们要付给他1000万。 “你不要吃点什么吗?”斯内勒问得有点尴尬。 “不要。过三个小时给我电话,10点半整。”他把听筒放回电话上,便在床上倒下。 秋季开庭的第二天,街道上清净而安静。法官们一整天都在法庭上聆听一个个律师辩论那些复杂而又十分沉闷的案件。罗森堡多半时间都睡着了。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检察长发言时他醒来片刻,检察长辩论说某些判处死刑的囚犯应该接受药物使其神志清醒,然后接受死刑注射。如果他的精神有病,怎能将他处决?罗森堡难以置信地质疑。来自德克萨斯州的检察长说,他的病症可以用药物控制,因此,只消先给他一针使他清醒,便可以再打一针把他送终。这样做非常干净利落,完全符合宪法。罗森堡发出了声讨,可惜为时很短,便接不上气了。他的小小轮椅,比起他的同僚们的皮制的座位来,是过于低矮了。他显得相当渺小。想当年,他也曾经是一头猛虎,一个穷追猛打、令人丧胆的审案人,哪怕是最能言善辩的律师也被他驳得无计可施。无奈今非昔比。他先是口齿不清,继而便无言了。检察长对他讥笑了几句,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当天最后一场口头辩论的案子,是关于弗吉尼亚州的一件停止种族隔离的乏味案子,这时罗森堡发出鼾声。院长鲁尼恩从法官席上向下张望,罗森堡的高级助手贾森·克兰当即领会他的意思。他轻轻地把轮椅向后倒退,拖离法官席,然后推出法庭。他快步推着轮椅穿过后面的走廊。 大法官在办公室里清醒过来,吞下了药丸,便告知助手他要回家。克兰通知了联邦调查局,过了一会儿罗森堡便被推进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小货车的后车门。两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在一旁看守,一名男护士弗雷德里克把轮椅拴牢在固定位置,最高法院的警卫官弗格森坐到货车的方向盘后。大法官不许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走近他的身边。他们可以自己开车跟随他,他们也可以在他市内住宅外面的街上守候,他们能够接近他到这个距离就算是造化了。他连警察都信不过,不用说,也信不过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他不需要保护。 车子开到乔治城的沃尔塔街,便慢了下来,倒进一条短车道。弗雷德里克护士和弗格森警卫官把他轻轻推进屋去。两名探员则坐在停在街上的道奇牌亚里斯型政府公车里守候。市内住宅屋前的草地不大,他们的车子距离前门不过数英尺。此刻差不多是下午4点。 数分钟后,弗格森照规定退出,去跟探员说话。经过多次争论,罗森堡于一周前默认了准许弗格森每天下午到达他家后检查一遍楼上楼下的每一个房间。然后弗格森就必须离开,但是到晚上10点整可以回来,坐在后门外面,直到早晨6点整。只有弗格森一个人可以执行这一任务,他对加班的工作已经觉得不胜劳累。 “平安无事,”他对探员说。“我想晚上10点钟再来。” “他还活着吗?”一个探员问道。例行公事的问话。 “恐怕还活着。”弗格森朝货车走去,神情疲乏。 弗雷德里克的面孔滚圆,体质虚弱,不过照料他的这个病人并不需要力气。他把枕头稍加摆弄,便把病人从轮椅上举起,小心地放在沙发上,病人在沙发上要待上两个钟头,边打盹儿,边看有线新闻电视。弗雷德里克给自己夹了一份火腿三明治又装了一盆奶油酥饼,便在厨房餐桌上浏览一份《国民问询》周刊。罗森堡大声唠了几句,便用遥控器转换了频道。 7点整,他的晚餐:鸡汁清汤、煮马铃薯,以及炖葱头——捣烂的食物——都已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弗雷德里克把他推到桌子旁边。他执拗地要自己吃饭,那模样很不雅观。弗雷德里克自顾自地看电视。他要过一会再去收拾烂摊子。 时近9点,护士已经给他沐浴完毕,穿好睡袍,把他送上床去掖盖得严严实实了。那是一张窄床,上身斜倚,床垫是硬的,有按钮操纵控制,床栏可以升降,而罗森堡坚决不许升起床栏。卧室就在厨房隔壁,他第一次中风之前的30年间,那儿曾经是他的小书房。如今它宛如一间诊所,里面弥漫冲鼻的消毒剂气味,死神隐约显现。靠他的床边是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一盏台灯和至少二十瓶药丸。这房间四周都是堆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摞厚厚的法律书。护士挨着桌边坐在一只旧躺椅上,拿起一份案卷开始朗读。他要朗读到他听见鼾声大作为止。他一字字地读得慢慢的。他僵卧着,一动不动,但是在听着。这份案卷的讼案要由他写出多数法官主张的意见。他认真听进了每一个字。 弗雷德里克朗读了一个小时,已经觉得累了,大法官也昏昏欲睡。他轻轻抬一下手,便合上了眼睛。床上有个按钮,他把灯光转暗。房间几乎全黑了。弗雷德里克朝后一伸,躺椅便摊平了。他把案卷撂下地板,闭上双眼。罗森堡鼾声大作。 他的鼾声时间不会长了。 10点刚过,房子里一片漆黑死寂,楼上一间卧室的盥洗室门略微开启,卡迈尔悄然而出。他的袖口、尼龙帽、跑步短裤都是品蓝颜色。他的长袖衬衫、短袜和丽宝牌运动鞋一律都是品蓝镶边。颜色协调,无懈可击,俨然一身慢跑的装束。他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尼龙帽下面的短头发现在成了浅色,简直是白色了。 卧室里面漆黑一片,跟门外的走廊一样。楼梯在运动鞋的压力下微微作响。他身长5英尺10英寸,体重不到150磅。他注意保持身体结实轻盈,以便做到行动快捷无声。楼梯下去便是门厅,离开大门不远。他知道停在路边的汽车里有两名探员,他们不见得在注意看着房子。他也知道弗格森已经在七分钟以前到达。他听得见后房里传来鼾声。还在盥洗室里等候的时候,他便想早一点动手,趁弗格森尚未到来时动手,那就可以不必要他丧命。当然,杀掉他不费吹灰之力,但是那样一来就多一具尸体要操心。不过他转念一想,认为弗格森上班的时候也许会跟男护士交代一声。如果那样的话,弗格森无疑就要发现室内的尸体,使得卡迈尔失去几个小时逃走的时间。所以他便等候到此刻。 他悄没声息地闪身穿过门厅。厨房里的排气机罩上一颗小灯照亮了橱柜的台面,使得情况显得略有危险。卡迈尔骂了自己一声该死,他不曾查看一下灯泡,把它取下。诸如此类的错误都是不可原谅的。他伏低身子在窗口底下朝后院观看。他看不见弗格森,虽然他知道此公身高7英尺4英寸,高龄61,患白内障,用他的0.375大号手枪射不中一座粮仓。 两个人都在打鼾。卡迈尔不觉会心一笑,便在门口蹲下身去,随即从围在腰际的爱思牌腰带中抽出0.22的自动手枪和消声器。他把4英寸长的管子旋进枪筒,闪身潜入房内。护士的身体深深摊陷在躺椅里,两脚伸向空中,两手下垂,嘴巴大张。卡迈尔把消音器的口子对准他的右边太阳穴,相距不过一寸,连放三枪。他两手一阵抽搐,双脚一阵痉挛,两眼仍是闭着的。卡迈尔立即伸长手臂瞄准亚伯拉罕·罗森堡大法官的布满皱纹、没有血色的头颅,注射了三颗子弹进去。 这房间没有窗口,他注视着两人的身体,侧耳倾听,足足有一分钟。护士的脚后跟抽搐几下便不动了。两具尸体一动不动。 他要在房子里面干掉弗格森。现在是10点11分,正是一个邻居在上床睡觉以前最后一次出门遛狗的好时候。他踮着脚尖摸黑走到后门,看见法警正沿着20英尺开外的木栅栏慢步行走,与世无争。卡迈尔凭他的本能行事,推开后门,开亮门外的灯光,大声一喊“弗格森”。 他让后门开着,自己把身体掩藏在冰箱旁边的暗处。弗格森听见喊声便慢吞吞穿过小后院走进厨房。这种情形并不罕见。弗雷德里克常常在法官大人睡着以后喊他进去。他们一起喝杯咖啡,玩金露美牌戏。 没有咖啡,弗雷德里克也不在等他。卡迈尔顶着他的后脑壳连开三枪,他便眶啷一声撞倒在厨房的桌子上了。 他关掉后院的灯光,旋下消音器。他再也用不着它了。消音器和手枪都一齐塞进了爱恩牌腰带。卡迈尔朝前面窗外窥探。汽车的顶灯亮着,两个探员都在看书。他跨过了弗格森的身体,锁好后门,便在后门小草地的黑夜中消失了。他毫无声响地跳越了两道栅栏,来到街上。他开始小步慢跑。卡迈尔正在慢跑运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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