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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巴克利抬起那个木制的小演讲台,然后把它放在陪审席的前面。他站在演讲台后面做了个深呼吸,并且慢慢地翻阅着一本记事薄上的一些摘录。在这段短暂的静谧时刻里,他享受着作为目光焦点的荣耀,以及众人倾听他说话的威风,首先他以殷勤的态度感谢陪审员的出席,感谢他们所做的牺牲以及他们竭尽公民职责。(杰可心想,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接着巴克利又表示他为他们感到骄傲,而且有幸能与他们一起审理这件重大的案子,实在是他莫大的荣誉。他重弹前两天的老调,说他是他们的律师,而他的委托人则是密西西比州。他把话题一直扯到他身上以及他对这次审判的观感,并且提到他衷心的愿望即是藉由。自己的努力赢回司法应有之尊严与社会正义。

  他的演说内容和他过去在法庭上的所有开场白可说是如出一辙,了无新意;然而他这次的表现却比以前来得优异、自然。这是一堆经过严谨的修饰与润色的垃圾,令人大感恶心难忍。

  巴克利解释,对任何一位身为父亲的人而言,想要报仇乃是极为自然的事。他也会有这种念头的,他承认道。但是……他的声音渐渐放大了些,想要报仇的意念和实际采取行动却是两码事。

  在陪审席前刻意来回踱步的他已做好暖身运动;他无视于演讲台的存在,任意放纵自己的音量。在接下来长达20分钟的演说中,他谈论到现行的刑法制度以及它在密西西比州运作的情况;同时他还提到在他瑞福斯·巴克利的努力下,已使得许多名的强暴犯被送进了帕奇门监狱里,而且大多数的人犯还被判终身监禁呢,这种制度之所以能在本州运行得如此完善的原因,乃是因为密西西比州的人民都有一致的共识,希望社会安全与司法正义能获得绝对的保障,如果今天的人民都像卡尔·李·海林般蔑视这项制度、并且依据自己的方式执行正义的话,那么这个一向运行完备的刑法制度也就毁于一旦了。想想这种可怕的后果。一个没有法律保障的社会,将是暴民们凭自己的好恶掠夺人民生命财产的世界,没有警察,没有监狱,没有法院,没有审判,没有陪审员。每个人都将沦为他人私欲的牺牲品。

  他说这的确是一件相当具有讽刺性的事。卡尔·李·海林现在就坐在他们面前要求正当的法律程序及公平的审判,然而他先前却又不把法律当一回事,问问看比利·雷·柯伯和彼特·威拉得的母亲好了,问问看她们的儿子得到了什么样的公平审判。

  他刻意停顿了一会儿,好让陪审团及法庭上的民众有机会深思这个问题。这的确是一记响棍,一声发人省思的暮鼓晨钟。现在陪审席上的每个人都把目光转向卡尔·李·海林,然而那种注视的神情却似乎没有一丝的怜悯。他说检方将证实卡尔·李·海林的杀人行为乃是一种经过精心策划的预谋。由于他知道柯伯及威拉得最后将被带回监狱里去,所以他便在楼梯旁的一个小房间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以便在他们从法院后门走下楼梯间时,可以置他们于死地。当时卡尔·李便是偷偷带着一把M16步枪潜入法院里的。巴克利走到法庭书记员诺玛·盖洛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前,把桌上的一支M16步枪高高举起。

  “各位!这就是那支行凶的M16步枪!”他向陪审团宣布道,手里用力地挥舞着那支枪。随后他把枪放在演讲台上,开始谈起卡尔·李·海林如何精挑细选出这支枪,因为他曾在越战时用过这种枪杀人,所以对枪的性能了如指掌。事实上,他曾经受过使用这种枪的训练。这是一种禁止私人持有的枪械,在一般的枪支商店里根本买不到。由此推断卡尔·李必是在精心的策划下,刻意去找这种威力十足的枪。

  由此可知证据已然十分明显:事先预谋、精心策划、置之死地的冷血谋杀。

  接着他提到副警长狄韦恩·路尼。他说路尼在14年的公职生涯期间,一直是个认真执法的好公仆,也是他所见过数一数二的好警察。然而就在他执勤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卡尔·李·海林给射伤了,现在他的一条腿已经有一部分锯断了。究竟他有什么罪呢?

  或许被告会说这纯属意外,但这种说词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借口,而且密西西比州的法律也不会无视善良百姓的权益,而让罪犯逍遥法外。

  最后,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巴克利终于闭上了嘴巴,整个法庭也松了口气。

  “休庭10分钟,”努斯宣布后即冲下法官席,走过那扇门,路经办公室,往盥洗室走去。

  杰可原本就打算来一段简短的开场白,现在经过巴克利的疲劳轰炸之后,他决定使演说时间再缩短些。

  他把这种想法在休庭时间告知他的委托人。

  “我同意,说短一点也好,”卡尔·李答道。

  的确,在那10分钟的开庭演说里,他把握了言简意赅、深人人心的原则,也赢得了陪审团的赞赏。首先他谈到女儿的特质以及她们和小男孩的分别。她们是一群需要受到特别关爱与照顾的小天使。他向他们提到自己的女儿以及存在于父女之间那种特殊的伦常关系,那是一种难以言喻、也无法替代的亲密关系。他坦承自已十分推祟巴克利先生所声称的那种宽恕的慈悲胸怀,能对任何一名强暴他女儿的醉汉给予如此圣洁的怜悯与宽宥。这的确是一种伟人的行径。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任何一位陪审员,任何一位父母亲能够如此坦然、如此宽容吗?——假如他们的女儿被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野兽强暴,把她绑在树底下蹂躏——

  “抗议!”克利叫道。

  “抗议成立。”努斯也吼了起来。

  杰可无视于咆哮似的怒吼,继续温柔地说着。他问他们是否曾经想过,如果这个悲剧的女主角是他们的女儿的话,他们又会有什么感觉。他恳求他们不要将卡尔·李定罪,而是让他回到家去和家人重享天伦之乐。他没有提到精神失常的话题,不过他们知道这是迟早的重头戏。

  他在开始之后便结束了这段演说,留给陪审团一个鲜明的对比。

  “就这些?”努斯讶异地问道。

  杰可坐回卡尔·李身旁时点点头。

  “好极了。巴克利先生,你可以传唤你的第一位证人了。”

  “检方传唤寇若·柯伯。”

  派多先生到证人室内带柯伯太太出庭。他引领她通过审判席的一扇门走进了法庭,然后在珍·吉里斯比的帮助下完成了宣誓,最后坐在证人椅上。

  “请靠近麦克风说话。”派多先生指导她。

  “你是寇若·柯伯吗?”巴克利已把演讲台移向栏杆附近,扯开嗓门问道。

  “是的,先生。”

  “你住在哪里?”

  “福特郡湖村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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