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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他再也不在任何一场争斗中充当打手。这是他的原话。”

  帕特里克把左脚搁在右膝上,轻轻抚摸踝部伤口。“他是怎样一个人?”他问。

  “50多岁,意大利口音,整齐的灰白头发,黑眼睛,五官端正。干吗要问这个?”

  “因为我每到一处都能看见他的影子。过去的三年里,我在巴西内地所遇见的陌生人当中,有一半是杰克·斯特凡诺。睡梦里,我遭到许多人追捕,到后来这些人全成了杰克·斯特凡诺。在圣保罗,他隐匿在弄堂,躲藏在树后,骑着摩托车盯我的梢,开着汽车追赶我。我想起斯特凡诺的次数,比我想自己的母亲还要多。”

  “追踪之事已经成为过去。”

  “终于我产生了厌倦感,桑迪。我屈服了。逃亡生活完全是一种冒险,颇有刺激,富于浪漫色彩。然而你一旦获知身后有人追踪,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当你熟睡时,有人正在努力寻找你。当你在2000万人口的大城市同一位漂亮女人用餐时,有人正在逐家敲门,出示你的照片,许以少量贿金,以便获得信息。我偷的钱太多了,桑迪。他们必须追寻我。当我获悉他们已在巴西,我知道这一切该结束了。”

  “你是说已经感到绝望?”

  帕特里克深深吸了口气,挪了挪身子。他透过车窗凝望下面的湖水,竭力理清自己的思路。“我屈服了,桑迪。我对逃跑已经感到厌倦,于是屈服了。”

  “哦,这话你已经说过。”

  “我知道他们将会找到我,所以决定采取主动,而不是束手待毙。”

  “你往下说吧。”

  “索取酬金是我的主意,桑迪。我让伊娃乘飞机到马德里,然后又到亚特兰大。在那里,她会见了冥王集团的人,雇请他们同斯特凡诺接触,充当以信息交换酬金的中介人。我们一次次地敲诈斯特凡诺,最终把他引向我的蓬塔波朗的小屋。”

  桑迪慢慢地转过身。他脸色煞白,眼睛发呆,嘴巴张得老大,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汽车歪到旁边去了。”帕特里克指着路面说。

  桑迪急转方向盘,让汽车驶回到原先的车道。

  “你骗人。”他说,“我知道你在骗人。”

  “我没骗你。从斯特凡诺那里,我们总共敲了115万美元。现在这笔钱已藏了起来,也许同余下的钱一道存在瑞士。”

  “你不知道存钱的地方。”

  “她保管钱。见面时,我再问她。”

  桑迪依然瞠目结舌,帕特里克只得再作解释。

  “我知道他们会抓住我,也知道他会逼我招供。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指了指左踝上面的伤疤。“我考虑过这一关很难熬。但是他差点将我置于死地。

  我终于挺不住,招出了伊娃的情况。不过那时,她人已失踪,钱也转移了。”

  “你这样是很容易丧命的。”桑迪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他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搔了搔脑袋。

  “你说得对,非常对。不过我被俘两个小时后,联邦调查局知道斯特凡诺抓住了我。于是我得以保全性命。斯特凡诺再也不能杀害我,因为联邦调查局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联邦调查局怎么——”

  “伊娃打电话告诉了比洛克西的卡特,卡特又报告了华盛顿的总部。”

  桑迪真想停下车,到外面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通。

  怪不得以前一涉及到他的过去,就被岔开。

  “你要是故意引他们来抓你,那就是十足的傻瓜。”

  “哦,是吗?难道刚才我没有自由地走出法庭?难道我没有刚刚同一个我心爱的女人通完电话,而这个女人正好替我掌管了一大笔钱财?过去的终于成为过去了,桑迪。不是吗?现在再也没有人追踪我。”

  “许多事也可能出岔子。”

  “不错。但事实是,它们并没有出岔子。我有那笔巨款,有那些录音磁带,有关于克洛维斯的确凿证据。而且我还有四年的时间策划一切。”

  “电刑逼供并没有被估计到。”

  “是的,不过伤疤将会痊愈。别再提起这事,桑迪。我一直是在交好运。”

  桑迪将帕特里克送到了他母亲家里。这是他童年生长的地方。炉里正烤着大蛋糕。拉尼根太太再三挽留桑迪。但他知道,母子俩需要单独在一起。加之,他已有四天没有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桑迪驱车离去,许许多多事情在他脑子里旋转。

  天亮前他醒过来。这床铺他差不多有20年没睡过,房间也将近10年没呆过。童年生活已成为遥远的记忆,那是另一种人生。此时看来,墙壁显得近了,天花板也矮了。随着时光流逝,他童年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已不复存在,如墙上穿着紧身游泳衣的金发女郎招贴画等等。

  作为一对互不说话的夫妻的孩子,他把自己的房间当成避难所。早在他成为十几岁的少年之前,就将房间上了锁。他的父母只有得到他许可才能入内。

  母亲正在楼下做饭,腊肉的香味飘溢整个屋子。

  昨晚母子俩很晚才上床睡觉,现在她又早早起来了。

  她急于同儿子交谈,谁能责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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