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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至周四下午四时,密西西比州高级法院仍未驳回有关萨姆丧失思想能力的申诉,此时距亚当提出该申诉的时间已过去了差不多三十个小时。他强忍着心头的烦躁给法院书记官打了个电话,他已经懒得再做那个多余的解释,什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答复,请多关照之类。对法院是否会考虑这一申诉的价值他不抱任何幻想,他认为法院之所以如此拖沓,其目的是要延缓他及时向联邦法院申诉。他觉得,此时此刻祈望州高级法院减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实际上在联邦法院他也没能取得什么进展。美国最高法院仍未对他的有关请求考虑毒气室违宪的申诉作出裁决,第五巡回法院也压下了他的有关律师辩护不力的申诉。

  周四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法庭干脆按兵不动,似乎他的那些申诉与一般申诉没有什么两样,也要按常规进行存档、分配和处理,然后便是漫漫无期的等待,甚至会达数年之久。他需要的是行动,在某一级法院赢得缓刑当然最为理想,能够同意口头辩论也是好的,或者是就有价值的论据召开听证会,哪怕干脆被驳回也行,那样他还可以继续向下二个法院申诉。

  他在办公室里不停地围着办公桌踱着步等电话,尽管他对这些已经感到厌倦。桌上堆满了一摞摞高低不齐的文件,到处散落着那十几个诉状留下的碎纸片,书架上贴了许多粉红色和黄色的电话留言条。

  亚当突然恨起这个地方来,他需要清新的空气。他对达琳说要出去散散步,然后便离开了办公楼。时间已差不多到了五点,天还很亮,也很热。他走到联合大街的皮博迪饭店,在大厅一个角落的钢琴旁喝了杯饮料,这是他自从周五去新奥尔良以来的第一杯饮料,尽管饮料令他感到惬意但他还是在为莉担忧。他在签到处周围云集的开会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他留意着大厅里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希冀着能够意外地发现她。一个已过天命之年的女人,就算逃避生活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一个梳着马尾巴,穿着旅游鞋的男子停下来盯着他瞧了片刻,然后走上前来。“对不起,先生,你是萨姆·凯霍尔的律师亚当·霍尔吗?”

  亚当点点头。

  那男人笑了笑,显然对自己认出亚当感到很得意,他走到他的桌子前面。“我是《纽约时报》的柯克·克莱克纳。”他在亚当面前放了一张名片。“我前来报道凯霍尔的死刑情况,实际上我刚刚才到,可以坐下吗?”

  亚当向小圆桌对面的空位子指了指,克莱克纳坐了下来。“在这里见到你非常幸运,”他满脸堆笑着说。那男子约有四十出头的样子,身体很强健,一看就是个云游四方的记者——满脸胡子拉茬,斜纹布衬衣外面套了件棉布坎肩,下身穿条牛仔裤。“我在来这里的飞机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所以才认出了你。”

  “很高兴见到你,”亚当干巴巴地说道。

  “我们能聊聊吗?”

  “聊什么?”

  “噢,该聊的太多了。据我了解你的当事人不接受采访。”

  “不错。”

  “你呢?”

  “一样。我们可以聊,但不得记录。”

  “恐怕不太方便。”

  “那与我无关,我不在乎你有什么困难。”

  “那倒也是。”一个身着短裙、面容和善的女招待一直站在一边听候吩咐。那男子要了杯不加牛奶的咖啡。“你上次见到你祖父是什么时候?”

  “星期二。”

  “什么时候再去见他?”

  “明天。”

  “他现在的情况怎样?”

  “目前还好。压力越来越大,但他还能挺住,到目前为止。”

  “你呢?”

  “正在尽力而为。”

  “我很想知道你是否失眠,以及诸如此类的事。”

  “我很累,是的,我睡眠不足。工作时间很长,不断要去监狱,疲于奔命。事情就要到最后关头了,今后几天将会更加紧张。”

  “我报道过佛罗里达州邦迪的死刑执行情况,像是世界末日,他的律师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的确很难放松。”

  “你还会接手此类案子吗?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擅长,你将来会考虑另一桩死刑案吗?”

  “除非监舍中还能再找到我的亲属。你干嘛要报道这类事?”

  “我多年来一直从事死刑案方面的写作,很有诱惑力,我希望能够采访凯霍尔先生。”

  亚当摇摇头并喝完最后一点饮料。“不行,不可能,他拒绝任何采访。”

  “能帮我问一下吗?”

  “不能。”

  咖啡送来了,克莱克纳用匙子搅动着,亚当望着人群。“昨天我在华盛顿采访了本杰明·凯斯,”克莱克纳说道,“他说如果你眼下指责他在审判中辩护不力,他不会感到意外,还说估计你已在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此时此刻,亚当并不在乎本杰明·凯斯以及他所发表的任何意见,“不过是惯例而已,我需要那样做。很高兴见到你。”

  “可我还想谈谈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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