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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亚当谢过她后开车离开了。九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在办公室埋头于文件堆里了。

  在一间挤满了警卫和监狱工作人员的屋子里,纽金特上校坐在前排一张长桌的一端。桌子放置在一个高出地面约有十二英寸的简易阳台上,桌后墙上挂着块大黑板,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些折叠椅。在他右手沿桌子摆放的一排椅子上空无一人,坐在折叠椅上的警卫和工作人员们可以看到坐在纽金特左手那些要人们的面部。在那里就座的有来自首席检察官办公室的莫里斯·亨利,他的面前摆着厚厚的答辩状,最尽头坐着担任记录的卢卡斯·曼,亨利身旁坐着两名监狱主管的助理,卢卡斯的旁边坐着州长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

  纽金特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然后开始了他那婆婆妈妈的动员讲话,他是看着讲话提纲向警卫和工作人员们发表这番议论的。“今天是八月二日,到今天上午为止,各法院均已排除了缓期执行的可能,执行死刑已成定局。我们要按预定计划开始准备工作,执行时间为下周三午夜过一分,我们还有四个整天的准备时间,我决心要使这项任务得到顺利执行,不出一点纰漏。

  “该犯目前至少还有三份诉状和申诉在各法院审理,其前景如何当然谁也无法预料。我们时刻在与首席检察官办公室保持着联系,实际上,莫里斯·亨利先生今天就在我们中间,他认为此案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卢卡斯·曼先生也有同感。缓期执行的事仍然随时有可能发生,但看来希望不是很大。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做好准备,该犯还可能会要求州长召开赦免听证会,但是坦率地讲,成功的可能性极小,从现在起直到下周三,我们要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纽金特的声音清晰洪亮,眼下他已成了这里的主宰,显然是在尽情地享受着个中的乐趣。他看了一眼提纲接着说下去:“毒气室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里面的设施已很陈旧,而且有两年的时间未曾动用,所以一定要格外注意。生产厂家派的代表今天上午就到,并于今天白天和晚上进行测试。本周末我们将要进行一次全面演练,也可能会在星期天进行,当然是在没有收到缓期执行通知的情况下。我这里已有一些行刑队志愿者名单,今天下午就能最后确认下来。”

  “现在我们正面临着新闻媒介提出来的种种要求,他们想采访凯霍尔先生以及他的律师,还想采访我们的律师和典狱长、警卫、其他死刑犯或是行刑人,直至所有的人。他们要求旁观死刑执行情况,还要求拍摄犯人的囚室和执行死刑的毒气室。虽说这些都不过是新闻界的无聊之举,但我们必须妥善处理。除了事先经过我的同意,谁也不得私下与新闻界的任何人进行接触,本监狱的所有员工都要执行,无一例外。那些新闻记者大多不是本地人,他们惯以把我们描绘成乡巴佬取乐,所以大家不要理睬他们,所有人都必须按我的要求去做。在我认为必要时会发表适当的讲话,对那些人一定要多加小心,他们都是些贪得无厌之徒。

  “估计我们还会遇到一些来自监狱外面的麻烦,第一批三K党徒已在十分钟前到达监狱的门外,他们已被安排到高速公路与监狱行政办公室楼之间那片指定用作示威场地的空地上。听说其他类似组织不久也会赶到,看样子他们是准备一直闹到这件事结束为止,我们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示威是他们的权力,但绝不允许出现骚乱。虽说在以前四次执行死刑时我本人并不在场,但我知道某些支持死刑的组织一般也会来的,而且会引起很大的动乱。我们计划将这两类组织分隔开来,原因是不言而喻的。”

  纽金特按捺不住,竟在桌子一端站起身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仔细看了看讲话提纲。

  “由于凯霍尔先生臭名昭著,所以此次死刑不同以往,它会引起很多的注意,还会招来许多新闻记者以及许多其他的好事者。大家自始至终都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行事,不允许在操作过程中有任何违规的情况发生。在这最后的几天里,凯霍尔先生和他的家人理应受到尊重,对毒气室和死刑本身不得发表任何不当言论,在这方面我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还有问题吗?”

  纽金特自鸣得意地审视着整个房问。该说的他都说到了,不会有问题的。“好吧,上午九点我们再开一次会。”说完他宣布散会,不一会儿便人去屋空。

  加纳·古德曼在约翰·布莱恩·格拉斯教授离开办公室正要去上课时找到了他,两人站在走廊里互相表达着对对方的敬佩之情,一时间竟把上课的事忘到了脑后。教授拜读过加纳·古德曼的所有著作,而加纳·古德曼也看过教授最近发表的一些谴责死刑的论文。谈话很快转向棘手的凯霍尔一案,他们着重谈了古德曼在周末急需一些靠得住的法律系学生帮他完成一项快速研究计划的事,格拉斯同意给予协助,两人商定一会儿共进午餐时再细谈。

  加纳·古德曼在距密西西比州立法律大学三个街区以外找到了南部极刑监理会,它的几间办公室都非常拥挤狭窄,这是这个设在“死亡带”南方各州的准官方机构所具有的共同特点。该社团的负责人是个名叫赫兹·克里的黑人青年,是耶鲁大学培养出来的律师,他放弃了大公司的优厚待遇,把自己的全部身心奉献给了废除死刑的事业,加纳·古德曼以前在开会时曾见过他两次。人们通常称这个组织为克里监理会,虽说它并不直接代理每一位在死狱的犯人,但它的确负有对每一件死刑案进行监督的责任。赫兹·克里只有三十一岁,但人显得很老成,从他的满头灰发就能看出监舍里那四十七名死刑犯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门厅里那张秘书办公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小小的日程表,有人在表的上部印了一行字——死囚生日。每人除了一张卡片外一无所有,他们的预算很紧张,就连这些卡片通常也是用工作人员口袋里的零花钱购置的。

  克里的手下有两名律师,专职秘书只有一人,来自法学院的一些学生每周来这里义务工作几个小时。

  加纳·古德曼和赫兹·克里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对下周二的活动进行了计划——克里本人将去密西西州高级法院的书记官办公室安营扎寨,加纳·古德曼坐镇州长办公室,约翰·布莱恩·格拉斯进驻设在杰克逊市联邦法院的第五巡回法院办公室,古德曼在库贝法律事务所的一名前助手现在华盛顿工作,他已经同意负责在死刑书记官的办公室等候消息,亚当留在死牢陪伴当事人并对最后的一些事宜进行协调。

  克里同意在周末参加古德曼的市场分析计划。

  古德曼在十一点钟回到了州议会大厦的州长办公室,并向拉雷莫尔律师提交了一份有关赦免死刑听证会的书面请求。州长近日很忙,不在办公室,拉雷莫尔午饭后要去见他。古德曼留下了他在米尔萨普斯-布伊饭店的电话,并说他会定期打电话来。

  然后他驱车去了他的新办公室,办公室里已摆满了租来的全套办公家俱,当然是用现金支付的,租期为两个月。那些折叠椅是一个教堂联谊会大厅多余出来的,椅子下面印有该教堂的标志,几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还留有日常用餐和婚礼招待会的饭渍痕迹。

  古德曼非常欣赏他的这个匆忙布置起来的小窝。他坐下来,用一只新的蜂窝电话分别要通了他远在芝加哥的秘书和在孟菲斯的亚当,以及他在家中的妻子和州长热线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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