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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没有。”邦德认为这个人像蟒蛇一样狡猾。人们通常把他这种人说成是不易引起旁人注意人。莱普克先生哪怕把一叠钞票拿在手上扬几扬再慢吞吞塞进他屁股后面敞开的裤袋里也难以引起小偷的注意。

  弗莉克和潘辛巡官坐在滑车的上层,而邦德则拉着大腹便便的博多·莱普克坐在架车的下层;莱普克先生的体重足以使这辆双层滑车微微倾斜。坐滑车上山,四周美景目不暇接,可惜时间不长。在上山期间,莱普克仍然沉默不语,只偶尔谈谈劳拉的死因。

  “已有人对你讲过河豚毒的事了,是吗?”

  “是的。”他温和地回答,态度上显得无动于衷。

  “稀奇吧,你说呢?”

  “非常稀奇!”

  “非常稀奇?”

  “极其稀奇古怪。”

  “确实如此。”

  在第一个观景点,有几个身穿警服或便装的警察正在忙忙碌碌。邦德猜想他们仍在对犯罪现场进行更为仔细的搜索。犯罪现场已用更多的黄带子标示出来。从餐馆的又长长大的木头房子里走出了一群男男女女,他们站在房子旁边,神态显得无精打采;关闭了架空滑车,他们的生意就清谈到只靠那几个可能满腹牢骚的警察光顾了,因为只有他们在那里寻找东西,而究竟寻找什么东西他们自己也一无所知。

  山上空气清新;从这个制高点向四周望去,眼前看到的恍若世外桃源。而邦德看到四周挺拔的山峦却凛然生畏,这有他自己的理由。在他看来,山峦的雄伟同时也包含着可敬的意味;雄伟这两个字是人们在描写地势高峻的地方的峰峦和巉岩时苦心孤诣地想出来的。他的双亲是死在一个大山上的。从他的童年时代起他就为直插苍穹的悬岩、峭壁和突兀峥嵘的石峰的美景所感动,然而他也十分明白它们所带来的危险。在他看来,崔巍的山峦犹如向你点头召唤的美貌荡妇——等待着你去征服的美女,对待她们要像对待上帝所创造的许多奇景一样既要尊敬,又要小心。

  尽管太阳晒得暖洋洋,可是他却冷得微微发抖,他转过身来望着弗莉克,她已从滑车上走出来,紧紧地站在他的身旁。她曾经说过,他到了这儿会感到有些东西令人奇怪和害怕。看来她说得对。凡是有人突然死亡或者出现过罪恶勾当的地方均有令人心寒的痕迹,正如古老的建筑——房子、石砌马戏场、古教堂——在其围墙内似乎均有或善或恶、令人激动的痕迹像不可抹杀的记录一样不可洗刷。弗莉克瞥了他一眼,神色间似乎是说,这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而博多·莱普克则只是大声地咳嗽。

  “我带你们去看看发现尸体的地方吧,好吗?那儿就是谋杀现场。去看看以博一笑吧!”他向他们干笑了一下就迈开步伐,领着他们穿过已用黄带标示出来的通道,向一个围起来的小圆圈走去。警察原先搭起来把尸体围住的警戒幕原封未动,保留着突然死亡的痕迹——在柔软的草地上蹬出来的两道深痕;这是在那致命的胶囊把毒汁灌进劳拉·马奇的血流里,她的双脚不自主地一蹬并逐渐僵硬的过程中留下的。

  “我们拍了些快照。”莱普克把手伸进他的猪皮文件夹,拿出照片,交给邦德。

  “这些照片和你们假日拍摄的快照大小不完全一样吧,是不是?”邦德一张一张翻看他手上成叠的8乘10厘米印在光纸上的照片。所有那些照片都是显示劳拉·马奇死在谋杀现场时的神态。除了僵硬得不自然以外,她的神态倒安详得令人感到奇怪。

  “睡美人,是不是?”博多把照片拿了回去。

  “死美人。”邦德纠正说,因为劳拉·马奇在世时毫无疑问长得很有魅力。博多似乎毫无同情心,对此邦德感到恼怒,但忍着没有发火。全世界的警察似乎都是一丘之貉,一旦出了人命案,他们就长出另一张又硬又厚的脸皮。

  莱普克转过身朝着上面平坦的绿色斜坡,指着一小块隆出地面的岩石说道:“法医第一次检查尸体的时候,提醒我注意死者颈背的伤痕——我对伤痕也拍了照片。我们从尸体所处的位置取了几个方向,测出了子弹可能射来的轨迹。就在上面,那里就是狙击手躲藏的地方。”

  “但是你还不知道那个伤痕是不是射向死者的东西造成的呢!”

  “这倒也是。可能是从很近的地方射来的东西造成的,但是没有迹象表明其他人曾在发案现场。我是肯动脑筋的。”他轻轻拍着他的前额说道:“我曾看过关于赫尔克尔·波伊特那个侦探的电视片,是阿加莎·克鲁斯提编剧的……”

  “是克里斯蒂,”他纠正说。

  “对,是这个人,他把脑袋叫作灰白色的小细胞,是不是?”

  “是的。”

  “那么,这也是我所用的。唔,灰白色的小细胞!只是我想我的细胞是粉红色的,因为我喜欢喝红颜色的酒,对不对?”

  对这样的话是没有什么可回答的,于是弗莉克和邦德就径直跟着博多沿着有整齐标志作记号的路向那块隆出地面的小岩石走去。那块岩石也已用表示犯罪现场的黄带子围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狙击手蹲窝的地方。”博多用手向岩石背后那个小小的范围指了一下。

  蹲窝?邦德本来认为而且此刻也确实明白,他对眼前这个人的第一个印象是正确的。博多·莱普克这个人,别看他样子像睡蒙了头似的昏昏沉沉,说起话来假装天真烂漫,英语也说得乱七八糟,但却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几乎可以肯定,他怀疑人人都犯了什么罪,一直到他亲自证明他没有犯罪才不再怀疑。

  “你们看,”博多继续说道,“你们看射手的射击线路多清晰。一直而下,距离六十米远:射击时有充分的掩蔽物但又看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射手把名片留下来啦?”

  博多白了他们一眼,接着傻笑了一下说道:“肯定无疑,这样的人当然总是留下名片的。这是他们在交易中礼节性活动的一部分呀!他们想让你知道他们曾在这里呆过,而这一次在这里还呆得很久呢!实际上,还在这儿过夜!”

  “在这儿过夜?”

  “他上山时一个人,下山时可又变成迥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了。在马奇小姐死亡的前一天,天下着雨,雨下得很大,甚至是滂沱大雨。射手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第二天太阳出来时才把衣裳晒干,当时受害者马奇小姐也坐架空滑车上山来了。你们看看,这里的地是下雨弄软的,他在这儿躺过,留下了他身体的清晰痕迹。”

  在一小群岩石的后面有凹凸不平的痕迹,这无疑说明曾有人在那儿躺了很长时间。

  莱普克蓦然向他们严肃地微微一笑。“跟我来吧!”他一边说,一边狡狯地眨眨眼。

  他领着他们向上走,一直走到一小丛灌木林中。在灌木林的地上有一个不很深的洞,大约有两英尺宽,一英尺深。“可能他还计划回到这儿来拿他的东西,但我们抢先赶到了这里。这些东西在我的轿车里。”

  “什么东西?”弗莉克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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