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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他观察了包乔几周之后。一个炎热的局五深夜,他决定动手。等待。耐心地等待。

  他站在一个臭气熏人的街角等了四个小时,但一点不觉得累。周围弥漫着垃圾的腐臭,蚊蝇似一架架小型客机不断降落在他脸上。但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为了真正的爱情。

  费尔德兹的脸不断闪现,忽然又换成包乔的,起伏更替,最后两张脸合成一张讨厌的黑白相间的面具。

  他指节握得直响。

  凌晨三点十三分。包乔定出了酒吧,他边转过街角边打着晌指,好像刚赢了一大笔钱。离自己的车还有一个街口,他习惯地停下来,提了提短裤,掏出“沙门”烟,点燃。花花公子的火焰照出了他瘦猴似的脸。恶心的一幕。

  火苗刚一熄灭,美妙医生迅捷而无声地跑出隐身之处,像一个终极战士,超级英雄。

  脚下的网球鞋跑起来轻盈而有弹性。他从风衣下抽出一根短撬棍,转瞬间到了普雷克斯车旁,用力把撬棍举过头顶,对着挡风玻璃猛地砸下。清脆的破碎声还未消散,他便转身藏到了汽车的副驾驶座一面的阴影里。

  高级的自动警报系统开始尖叫。

  包乔一曰烟刚吸了一半,他过了一秒钟才明白是什么回事,又过了一秒钟才尖叫出声来。

  两种尖叫混合在一起。

  精神音乐。

  包乔拔出手枪,跟跪着跑到普雷克斯车前,脚上的高跟鞋已甩掉了一只。他又跳又叫,眼睛盯着挡风玻璃上的大洞。警报器依旧尖鸣,唱着痛苦的机械之歌。

  包乔跳着脚,用手中的左轮枪指来指去,口中嘶叫“滚出来,狗杂种,下地狱的狗杂种”。

  警报器依旧,好像要把可怜的电子机芯震出来。

  他一动不动伏在那里,像一具死尸,手中紧紧握着撬棍,时刻准备着。那个蠢货没有发现他。蠢货甚至根本就设想到要检查汽车的副驾驶座这一面,只是在那里又跳又叫,手枪比来比去。

  汽车的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几百块小玻璃片散落在车内车外。

  “狗杂种……”骂个不停。包乔收起了手枪,掏出摇控器,关掉警报。

  尖叫声消失了。但沉寂更加震人心魄。

  美妙医生屏住呼吸。

  “他妈的。”包乔摘下帽子,露出光头,“可恶,狗杂种。”

  这个蠢货掏出金线缠绕的钥匙,打开车门,把座位上的碎玻璃扫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他妈的。”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又钻出车来想再查看一眼,好像再看一眼就可以复原。

  破洞依旧。

  “他妈的,狗屎。”

  这是一句最后的告别辞。因为当蠢货转过头来,就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超级英雄的脸,听到:“嘿,我是美妙医生。有什么病吗?”“说什——”他的意识就此消失。撬棍砸碎了他的颅骨,扫过他的鼻子,扭曲了他的脸。白色的汁浆争先恐后地涌出他猴子般的脑壳。

  这么容易!像费尔德兹一样。

  这么容易!他感到自己又开始坚硬。

  黑草莓果冻。他每砸一棍,就向后跳开,以免浆液进到自己身上。他擦掉撬棍上的指纹,把它竖在蠢货两腿之间。用手帕拔出左轮枪,放在蠢货头上。

  然后他跑回自己的藏身之地,拿出已准备好的相机,迅速拍摄了一张一次性照片。

  美……极了。他飞速离开。

  他在三个街区之外的一个路灯下停下来,发现在他的鞋和T恤衫上沾着几个小血点。他擦了鞍子。衬衫上的血迹也好办,赶快拉上风衣的拉链就是了。然后他向前走。两个街区之外就是他的福特,美好而舒适。他钻进车子,开了一英里到达另一个巷子,那有垃圾箱。他打开车的后行李箱,用他放在那里的医院的塑料瓶子里装的酒精和水把布浸湿。用手把相机拆散,享受着“咋嚓”的碎裂声,想象它就是刚才他打烂的那个躯体。把相机的每一片都用布擦干净,然后扔进三个不同的垃圾箱里。

  他再开车的同时,把手帕撕成四条,把带血最多的那条一块块撕下来,吃掉。

  他从车子的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作为对自己的犒劳。慢慢地喝下,真惬意。

  二十分钟后他回到林荫大道,在人们之间信步游逛。他知道他们都是他的,他可以在任何他想要的时候带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快餐店——油乎乎的,柜台后站着一个胖胖的杂种。他直直地瞪着那个杂种,直到那杂种乖乖地交出男厕所的钥匙,他冲洗了一下,仔细端详自己的脸,摸摸自己,并不太相信自己是真实的。

  然后他回到柜台,向那个杂种要了一个双层汉堡包和一杯香草泡沫奶,坐在一张侠散架的塑料凳子上吃起来。他真的吃得很香。

  店里另外的惟一顾客是一对同性恋样子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衣,用洋葱圈做耳环互相闹着玩。他们注意到了他,互相用胳膊肘碰了碰,试图瞪得他低头,试图让他害怕。

  他的冷笑改变了他们的主意。

  他以为夜莺看到他拍的那张死尸的照片会大受震动,会为她的英雄倾倒,感激涕零。相反,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他很脏。有一会,这使他感觉很不好,好像有点害怕似的,就像小时候他坐在第六级台阶上,屁股绷得紧紧的,生怕被抓祝他回瞪她的瞪视,那旧机器的噪音又在他脑子里响起。这个蠢笨糟糕的妓女。热热的愤怒的痛苦抓挠着他的上牙膛。他感到手心里又冷又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扩张胸腔,想象着砸碎那杂种脑袋时的场面。

  放松一点。病人。

  但他知道她是完了。那段罗曼史到头了。

  他把照片撕得碎碎的,吃下去。刚嘴笑了。他伸出胳膊打了个呵欠。“我这么做是为了你。现在你安全了,甜心。”

  “是的。”勉强挤出的笑容。“太——好了。谢谢你——你真棒。”

  “很高兴,甜心。”

  过了一会,“咱们再来一次,甜心。”

  她犹豫了一下,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就说:“是的,当然,我很乐意。”她低下了她的头。

  从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他们继续约会,她拿他的钱,做他想让她做的,但只是完成差事,毫无激情。他能感觉出来。

  不再是男女朋友,这是一种沉重的责任,需要爱和尊重,就像小孩子对父母那样。

  这也很好。他已讨厌听她那些哭泣的故事,下流的老爸爸,在她的腿上滴抹那恶心的液体,伤害她。

  那种噪音真讨厌。就他来说,他们这种关系还能维持一段。

  但是她把一切都结束了。发生的事都是她的错。猪脑子,竟敢侮辱他的先人。

  侮辱斯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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