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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然而,这是真的。他偏离了自己的计划,草率行事,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定要小心谨慎——老是不顶用。

  要紧的是部署行动,得按规矩来,别总是拖泥带水的。

  那天晚上回家后,他为自己的出格而自责不已。

  他用了把细长的小刀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刻了一句警语,就靠近阴囊——别忘了,哈哈!得要有一次大调整了。

  切吧,砍吧。他用刀子旋转着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各刻了一个“”(法西斯代表符,打不出)

  字。刀口流出了血;他尝了尝,又苦又有点金属味,浸透了失败的滋味。

  这个愚蠢的臭姨子!

  是拖延了,不过不会太久。要是她还是那样不可侵犯,时间表可就砸了。

  他听到孩子们在笑。所有这一切该死的劣等货——搞得他头疼不已,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把脸埋在报纸后面,竭力想赶走这可恶的噪音;他想到了他的小美人正躺在天鹅绒一般柔软的床上,那样的光彩照人纯洁似玉,简直是件完美的艺术品,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关键是要部署好,按计划来。

  行动得加决。

  第38章 能看一下你的刀吗

  摩西·卡冈似乎非常惊讶,他并没有生气。他和丹尼尔一起坐在他家的卧室里,这是一个地基很高的、廉价的四居室房子,和格瓦那的其它房子并无两样。

  在房间的一角堆满了装衣服的盒子,卡冈背后的墙上挂着一些杰出人物的肖像画,紧挨着的是西墙上的一幅水彩画,没有阳台,祈祷间很小,在后墙与一座草盖成的阿拉伯房子之间。

  在水彩画的下方是一面手绘的旗帜,蓝色紧握的拳头象征着格瓦那党和它的传说:遗忘意味着死亡。在旗帜的左边是一个玻璃门的柜子,里面装着二十卷犹太法典,一部犹太学者的注释,以及犹太法规的条例。柜子上靠着一支步枪。

  烈日当空,驾车行驶在哈布隆路上真是又热又孤单。从哈布隆到格瓦那大约七百里的路还没有开通,走在弯弯曲曲、尘土飞扬的小路上,仿佛在地狱中一般。丹尼尔经过警卫的检查,忍受着格瓦那人的敌对情绪,最后才进了卡冈的前门。

  丹尼尔终于见到了这位领导人:五十多岁、个子矮小、外表虚弱、容易兴奋,苏格兰威士忌般颜色的胡子、深蓝色的眼睛。他的脸颊消瘦、头发稀疏,他穿着一件很大的天鹅绒大衣,这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脑袋。他的衣服非常朴素——白衬衫,黑长裤,黑皮鞋,挎着一个包,轻飘飘的。丹尼尔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增加体重,无论是在照片中还是在军队面前。

  卡冈从咖啡桌上的碗里拿出一个青苹果,给丹尼尔分了一半,递到他的手上。当丹尼尔谢绝时,他便拿起水果吃了起来,这时一个伤疤很明显地从他的上颚露了出来。他把袖子卷到胳膊肘上,露出瘦弱的前臂,下面一段被太阳晒黑了,而上面则是白的。

  “一件麻烦事,”他说,用熟练的希伯来语说,“几名阿拉伯少女被杀死了。”

  “我想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我很感激,探长。”

  “真恐怖,”他重复说,“一个人的生命的消失真是一个悲剧。我们都是上帝创造的。”

  丹尼尔感到他的话中带着一种嘲弄:

  “我听说你认为阿拉伯人是劣等民族。”

  卡冈摇头否认了:

  “花言巧语。敲一头驴子的头以引起它的注意——这是一个古老的美国笑话。”

  “我知道。”

  卡冈继续嚼着苹果,一直嚼到了果核,他将果核嚼碎,然后吃了下去。当仅仅只剩下果梗时,他把它从嘴里拉出来,用食指捻来捻去。

  “丹尼尔,”他说,“一个古老的也门人名字。你是摩瑞·萨达姆·丹尼尔的后代吗?”

  “是的。”

  “不要犹豫,我相信你是。也门人有最好的血统,是我们中间最优秀的血统。你参加弥撒吗?”

  “有时我在会堂里祈祷,其它时候我在自己家里做。”

  “你家里……哦,是的,当你告诉鲍勃·艾伦你是教徒时,我已经查过了,我原先认为这只不过是政府的借口。

  我的联系人告诉我,你正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谢谢你的信任。”丹尼尔说。

  “不要沮丧,”卡冈温和地说,“应该怨政府。四个月来他们一直想回避这个事件……我想你并不知道任何情况,是吗?”

  卡冈从碗里拿出另一个苹果,在空中抛着。他摇着头说道:“犹太人是犹太人的内奸,这就是成千上万的犹太人死去的原因,不是吗?我们应该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犹太人能够像一个王子一样在街上散步,而无须恐惧,无须害怕背后的刺刀。”

  卡冈打住话头。丹尼尔听到他在喘息——活像个哮喘病人。

  “丹尼尔警官,你应该保持你高贵的也门血统,而不要和那些欧洲人混杂起来。”

  丹尼尔自然明白他话中的全部含义,但他却装作完全没听见一样,说道:“我想要一份你手下的所有的成员的名单。”

  “你将会得到它的。一式四份,或许更多。”

  “一份最新的名单,包括每一个成员的工作和地址,以及他们的旅行及其旅行日记。”

  “旅行日记,”卡冈笑了,“你太不严肃了。”

  “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拉比。我今天开始依次和他们谈话。我手下的人将在下午到达,我们将留在这儿,直到我们和所有人谈完话为止。”

  “也包括孩子吗?”卡冈挖苦说。

  “成人。”

  “为什么排除小孩子呢,警官?他们一断奶,我们就把他们送给阿拉伯人。”卡冈张开手臂,拥抱丹尼尔,用手拍着脸颊。

  “太精彩了。安全的犹太复国主义要得到赞扬。”他放下苹果,盯着丹尼尔的眼睛:“你进行过什么战斗?你看起来太年轻了。”

  “你的联系人没告诉你吗?”

  “没有。”

  “1967年战争。耶路撤冷剧院。”

  “你是有特权的人。”

  “1967年时你在哪儿,拉比?”

  “保卫布鲁克林的克容哈特街道。为了阻止那些人抢劫犹太老妇人和偷她们的信用卡。并没有像解放耶路撤冷者那样受到赞扬,但是一直在坚持做。或许这儿的犹太人和美国犹太人一样软弱、愚蠢。”

  丹尼尔看了看放在膝盖上的几份资料,说:“你的一些成员在警察局有记录。你手下有什么新成员带有犯罪背景吗?”

  卡冈微笑着说:“我手下只有一个在警察局里有记录。”

  “现在一些人正力图破坏我们得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我们得提高警惕。”

  这似乎是在侮辱卡冈。他皱了皱眉头,再次拿起第二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以至果汁都溅到胡须上了。他用纸巾擦干,然后又问丹尼尔:

  “你难道不想要些水果吗,警官?”

  “不,谢谢。”

  “一个彬彬有礼的犹太人?现在我真的有些怀疑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拉比。你这儿有一些新成员有暴力史吗?”

  “我不知道,即使我将这些情况都告诉你,对你目前的工作又会有多大的帮助呢?”

  “拉比,”丹尼尔说,“调查是一种方法,否则就用其他方法。如果你合作,一切都将会很顺利。”

  “合作。”卡冈说,似乎是学到了一个新名词,“你参加这种调查多长时间了?”

  “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卡冈重复说,“所以,毫无疑问,你在调查期间参观过一两个阿拉伯人的家,而且你无疑在这些家庭里得到过食物,阿拉伯人有友好待客的文化,对吗?”

  “拉比,卡冈……”

  “等一会儿,警官。”卡冈轻柔但很坚定地说:

  “你由阿拉伯人提供食物……大量的小核果、水果和种子。他们在把食物摆设出来之前也许往上面擦了一层驴肉,也许他们在食物里唾了唾沫。但是你都笑容可掬,并且说:谢谢,先生,然后把食物全部吃完,是不是?你所受到的训练告诉你要尊敬他们的文化……上帝不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人受到冒犯,是不是?但现在你是在这儿,在我的家里,我让你吃水果,你都谢绝我。你是不担心冒犯我的,如果一个犹太人受到侮辱,谁会咒骂一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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