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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别说它了,我知道,克汉有一点儿情绪,让他监看学校的小孩子吧。”

  “棒极了。”东方人说。

  “我的小孩子就读的学校,事实上,我也将关注它,也许应该和老师谈一谈,让他们吃午餐。”

  “绝对。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当我的小中上学时,我也这么干。到时你想要我让克汉做什么?”

  “他想过高雅的生活,把他管住,你可以让他体验一下你的下层生活。”丹尼尔停下来,“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差事让他做的话,那也行。”

  一个更长的中断,然后东方人大笑起来:“很长的差事,让他去横穿整个城市怎么样?”

  “这样的差事非常好。他相信他的精力。”

  东方人又大笑。

  “但是如果他精疲力尽,”东方人说,“你甭想我打他的笨脑袋瓜,这样好的小伙子,强迫他干这么多活,他会受不了的。”

  “不会,”丹尼尔说,“人们通常认为我们必须尊敬探员,应该把他当作一个人来对待。”

  “也许,”东方人笑着说,“但这也意昧着,我们必须小心,不让他工作过量,以免他打喷嚏或伤风,或许我们得让他呆在家里,我们不想让小埃维发烧。”

  “但愿此事不再发生。”

  “但愿此事不再发生。”东方人笑着说。

  第35章 红头发阿米娜

  星期五。直到夜晚,达奥得仍然在对罗塞利进行监视。

  在过去的一周里,修道士呆在圣塞威尔第一修道院里。仅仅在星期三晚上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散步,非常短暂,而且是在午夜以后,几乎算不上是散步。在走了五十步后,突然,他极头就朝修道院的隐蔽处跑去。达奥得开始跟踪他,在他身后大约十米远,装作是一个修道士。在罗塞利改变方向后,达奥得仍然向前走,当他们交叉经过时,达奥得发现罗塞利将头缩在长袍的衣领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罗塞利走了二十多步,在靠近卡莎那威路急转弯,达奥得朝后看时,修道士已不见了,他朝修道院蹑足走去,在转弯处发现目标已经在大门后消失了。他停下来,听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达奥得在黑暗中等了一个小时,最终确定罗塞利整晚上都会呆在修道院里。

  达奥得一直在监视着,直到第二天天明。

  他在圣,弗朗西斯路上来回走动着,又沿阿切伯特·艾康恰走到维阿·道勒罗沙,然后掏出他给一个教区牧师买的阿拉伯文的《圣经》读了起来,一面始终警觉地注视着修道院的塔楼:

  他这样坚持着直到城市迎来金色的阳光开始喧闹起来,一个个早起的人也出现在街头。达奥得把《圣经》夹在胳膊下,像一个老年人那样蹒跚着走开了,走进上早班的工人和商店职员的人群中,随着人流一直到了老城的新门门口。

  他的耳朵里灌满了机器的轰鸣声,还有那并不悦耳的口令声。

  卖水果和蔬菜的小贩正忙着把东西摆上货架;成群的羊被赶往城墙边的市场。呼吸着温漉漉的新鲜果菜散发的略带霉气的香味,达奥得绕过灰尘飞扬的垃圾场向前又定了两公里才看到他的汽车,这时他还是一身修道士的打扮。

  昨晚监视的差使是有些烦人,不过他对那空荡荡的街道和寒夜的寂静倒是挺满意的。那身粗糙而且有些沉重的长袍也使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愉悦,还有那从家里带来的裹着皮边的大本《圣经》都让他感到高兴。

  当他驱车赶回家时、他甚至想到要是当初当了牧师那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呢?

  施姆茨例行了本星期督察医生的公事,结果发现他们态度傲慢,埋头个人私事,活像一个个小王子似的。礼拜五早上,在萨诺林他与朋友李·贝蒂一起吃早餐,看着她就着锦白糖和槭糖浆吃着麦卷蛋饼。后来他要求这位当录音师的朋友帮他跟摩萨德联系一下并查出朱莉娅·海德特的贝茹特妓院的置。下午干的是很繁琐、又费心思的取证、核对工作,他倒觉得有趣而快乐。礼拜五的晚上,和过去的那五个晚上一样,他是和爱娃·斯克莱辛格一起度过的。先是在海特莎肿瘤医院前的走廊等着,等爱娃从她神智不清的丈夫的病房出来时,便娩着她的手臂走开,而这时爱娃的丈夫只能靠试管食物来维持生命了。

  施姆茨斜靠在栏杆上,看着人们从医院大厅走进走出,对他的存在漠然置之。护士、技师,更多的是医生——他简直无法远离他们。这倒不是他们该受诅咒。他讨厌他们,他清楚地记得医生对莱赫的动脉瘤的反应: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仅此而已。

  一次,他悄悄溜进了斯克莱辛格的房间。这个老头这么快就几乎不成人样了,他惊呆了。试管和针管全插在他的身上,像巨齿鱼周身的触角一样把他的身体全给罩住了。各种测量器、机器的声音响个不停,好像真有那么回事的。所有这些玩艺当然应该是用来挽救生命的——这是一个“白领”告诉他的——但是在施姆茨眼里,它看起来像是在把这个老家伙的命根子一点一点吸吮干净。

  到医院里去了几次,然后到一家咖啡馆喝茶,在这所该死的医院周围转了几圈,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就这样。但是,今天晚上,爱娃却要他直接送她回家。在驱车回法国山的路上,爱娃靠在乘客一边的车门上,尽量离他远远的,一言不发。到她家门时,她掏出钥匙开门,看了施姆茨一眼,目光中满是愤恨——不,比愤恨要厉害,是仇恨。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他想,得做好准备来应付不愉快的事了。施姆茨感到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正在掉进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中。但是,没有向他吐露什么苦楚,爱娃把她的眼睛和他的双眼紧紧贴在了一起。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抓住他的手,拉着施姆茨到了她的房间。几分钟过后,两个人躺在了她的床上,彼此相假——说白了,是他们的床,她和那老家伙的床上。爱娃不愿再睡那张床,可施姆茨却愿意再当一回奸夫。

  他们就那样紧紧相假着,裸着身子,汗津津的,双手攥在一起,望着天花板。两个人嘴里咕贼着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互相应和着。他,一只骨瘦如柴的鸟;她的全身则柔软温润,真是美妙极了!

  胸部丰满面富有曲线美,简直像又白又软的面团。

  她呻吟起来。施姆茨觉得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始起爱娃的手用嘴吻着她的手指。猛然间,两个人滚到了一起,像磁铁似地互相挤压着。又是蹭又是咬的,施姆茨摇着爱娃的身体,听她抽泣,看泪水湿了她的脸庞,感觉——这是真疯了!自己是多么年轻而富有活力啊,时间就像一个馅饼,很大一块让那么一位仁慈的神藏在那儿,什么时候想享用就能享用。

  探员东方人则在达马斯喀斯门附近度过了礼拜五之夜。他一会跟那些贱民开着玩笑,一会又威吓他们说真话。那些人,有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向他保证一旦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情况,会马上报告。

  那天晚上一点钟,一串门哨声引着他到了一个名叫盖德拉·艾宾·哈姆德的小旅馆,发现了一个绰号叫“小钩”的有点驼背的小偷、游荡者,这家伙常在杰瑞克路边追一些女孩子。东方人一眼就认得出他,但是以前没亲自跟他打过什么交道,所以并不熟悉他常去哪些地方。东方人费了个把钟头,穿过整个老城,在奥玛尔·艾宾·艾克特伯广场的杰法门里才找到他。在通往戴维德街的台阶顶上,那家伙正在同两个脚夫闲扯,显然他刚从派特酒店的前门那边过来。

  东方人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站了一会,看着他们在暗处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猜想这会不会是在搞毒品交易。艾宾·哈姆德弯着腰,比划着什么,粗野地挥舞着手臂像是在天空里画着什么画,他的手甩来甩去每次都碰到了他高耸的驼背。那两个脚夫随着他的动作也在指指划划的,不时“嘿嘿”笑着,活像一对笃信虏诚的傻瓜。广场有一个正在扫街的清洁工,也快要扫到亚美尼安主教路上去了;诺大的广场就剩下他们三个人。阿夫摩斯市场,还有戴维街上其他的店铺,在漆黑的夜里全都关着门。

  很明显是在耍花招,东方人断定这几个家伙想迷惑他,这肯定是一场什么骗局。

  那两个脚夫看起来不过十九或二十岁,一男一女,又高又壮实,穿着短袖上衣,蹬着长靴,背着尼龙袋子。他猜,他们是斯堪的纳维安人,从他们又直又硬的头发和面部特征即可看出。当艾宾叽哩咕唱地说着一串蹩脚的英语时,他们站在一边,不时大声乱嚷着什么。

  当这个男孩掏出钱时,东方人靠近了,朝他点点头,并用阿拉伯语质问驼背“小钩”艾宾·哈姆德到底在捣什么鬼。这家伙看来在发抖,缩手缩脚的。他背过脸,不敢看那钱和这个侦探。东方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眼前。这个驼背家伙的眼神露出一种防御性的惊恐。

  他的嘴里好像塞了一只樱桃,支支吾吾咕哝着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老兄。”

  “他是个小偷。”东方人用英语说道。这男孩还是满含敌意,东方人亮出了警察证。这几个家伙看了看,面面相觑。

  “警告他们!”东方人吩咐这个驼背“小钩”。

  他面部抽搐着,像是非常痛苦,扭着身子,朝那两个斯堪的纳维安人喊道:

  “嗨,朋友!我的朋友!”好像自己是个受害者,忍不住发火了。

  “嗨,老兄,”这男孩说,“我们正在找晚上睡觉的地方,他在帮我们。”

  “这家伙是个贼。警告他们!小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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