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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丹尼尔以前在卡塔摩里姆值勤的时候,认识了很多妓女。说实话,他很同情她们。这些妓女活得都很消沉,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当然,表面上她们每天活得都轻松愉快,彼此打打闹闹,开着各种玩笑。她们甚至自己欺骗自己,说那些嫖客是可怜的猎物,她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猎人。对于像这样的妓女来说,温顺也是一种可以出卖的商品。没有钱的活,想要这些妓女温柔顺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朱莉姬可能在拿了钱后,表现得很顺从,对嫖客的要求会百依百顺。当然钱可能也不多。朱莉姬习惯于和各种性变态者做爱,注射海洛因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没准她还挺喜欢在做爱之前来点海洛因。

  这么分析下来,杀人犯应该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物,他还应该有一点钱,虽然也不太多。

  丹尼尔把头忱在桌上,闭上眼睛想象着杀人犯的一些特征: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值得信赖的男人,有钱而且有毒品,他显然是用甜言蜜语诱奸了两个少女(正如本·戴维分析的那样。

  他很有风度,用一些漂亮的言辞打动了两个少女的心)。在他的诱导下,两个少女都注射了海洛因。她们的动作都逐渐不太灵活,目光也慢慢地呆滞了,最后,都进入了梦乡。

  正如心理学家分析的那样,凶手是一个胆小鬼,他甚至不敢面对受害者,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直到受害者已经失去知觉了,他才敢放心大胆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受害者刚死时,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冷酷无情,像外科大夫动手术一样精确地解剖着女尸;慢慢地在受害者身上徊泪流着的鲜血的刺激下,他逐渐失去了自控,像个疯子一样乱砍乱剁受害者的尸体;菲特玛的子宫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剁烂的。直到他精疲力竭了,他才停下来。休息了一会以后,他又逐渐恢复了冷静:

  他很镇定地在女尸身上割下他想要的纪念品,将女尸擦洗干净,收拾好现场,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站在凶手的立场上想问题,并没有绘丹尼尔带来什么启示。

  丹尼尔开始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如果你是菲特玛,你对谁会这么信任,放心大胆地让他给你注射海洛因呢?

  医生,只能是医生。

  如果你是朱莉娅,癫痫病发作需要治疗时,你会去哪儿呢?只可能去找医生。

  问题是以色列到处都是医生。施姆茨曾经提醒过他:

  “如果比较每百人所拥有的医生数,以色列是世界上最高的国家之一。”与此同时,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几乎所有的医生都是政府的雇员,他们的薪水都很低,甚至不如一个汽车司机挣得多。

  每一个被审问的医生都矢口否认认识朱莉娅和菲特玛。丹尼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把每一个医生都抓来审问一番吗?

  丹尼尔暗暗地问自己:“你该怎么办,丹尼尔?难道要靠直觉去破案吗?”

  问题在于他的直觉可靠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开始考虑如何破案,白天忙碌一天后很晚才回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顾埋头吃饭,连饭前祷告也是草草了事。吃完饭就躲进工作室,可那儿的图表统计资料,各种案件记录也帮不了什么忙。白天连电话都没有给劳拉打过。自从接手菲特玛的案子以来,他已经有十九天没有空陪父亲聊聊了。对露安妮和基恩这两个客人,丹尼尔更是沉默不语。

  这宗案子搞得丹尼尔昏头昏脑的。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耐性了,干什么都气冲冲的。那天朝安沃大喊大叫只不过是一个小例子罢了,以前丹尼尔可不会这样,他是以自控力强而著称的。

  自从他上次手受了伤,在医院病房使了一段时间,做了个外科手术以后,他就经常这样了:

  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佳自己,脾气越来越坏。丹尼尔一想到那两具女尸惨不忍睹的样子,就暗暗责备自己,自己怎么这么矫情,不去好好想如何破案,反而把时间浪费在自己的私事上面呢?

  丹尼尔又想起了心理医生尼浦希兹告诫自己的话:

  “你不是工作,工作也不是你,你不能整日陷在公事之中,你要公私分明。”当时丹尼尔还在军中服役,刚受伤不久,左手整天吊在胸前,什么也干不了,每天晚上都被同一个恶梦惊醒,他一次又一次地梦见那些死去的战友,梦见他们被炮火炸得血肉横飞……白天,丹尼尔也心情忧郁,老是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和战友们一样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而是独自一人活了下来,苟且偷生。他按照上级的指示去看心理医生,在和尼浦希兹的一次谈话中,丹尼尔一口气倒出了自己的满腹苦水,本以为会博得尼浦希兹的同情,当然丹尼尔并不准备接受这种廉价的同情。可出乎他的意料,尼浦希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的意思,只是在那儿点点头,脸上还带着职业的微笑,这可激怒了丹尼尔。

  “丹尼尔上尉,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可现在你必须学会面对有缺撼的生活。你为什么闷闷不乐?你在想什么?”

  “我的手。”

  “怎么啦?”

  “它什么也干不了啦!”

  “你的医生告诉我,只要你加强锻炼,你的手会恢复部分功能的。”

  “我天天都锻炼,可是你看,它还是什么都干不了。”

  “这么说你失败了。”

  “难道不是吗?”

  “你要记住,你的左手虽然很重要,但它毕竟只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不能把它看作是你的整个生命。即使它不能动了,你也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不能自暴自弃。”

  丹尼尔陷入了沉默。

  “可你别忘了我们是在部队服投。没有手,我们就没有了工具,就成了个废物,什么也干不了。”

  “我是个医生,不是将军。”

  “可你是上校。”

  “对,上尉,我是上校。可我首先是一个医生,如果你担心我会告诉别人我们的谈话内容……”

  “我并不担心那个。”

  “那你担心什么呢?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

  “上尉,你还是说出来吧,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一些。”

  “可是,你并不打算帮助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需要的是好的建议,而不是漠不关心的微笑和点头。”

  “难道你想听上级给你下命令吗?”

  “你在嘲笑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尉。我是说、一般而言,我不给别人提什么建议,但是看来这一次我要破例了。”

  “你是一个优秀的军官,你的心理资料上说,你聪明能干,富有理想。胆大心细,有一种强烈的领导欲,所以我分析你会继续呆在军队做一个职业军人或者去干一些类似的职业。”

  “我想当一名律师。”

  “噢———”

  “你不相信我能当一名律师?”

  “能不能做到,这要看你自己了,丹尼尔上尉,我可不是预言家。”

  “医生,你还是说说你对我的忠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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