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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再走进他们刚才吃饭的厨房,亚历山大发现里面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盘子已经洗净,做饭用的大铁炉子炉火正旺,整个房间暖融融的,让人觉得十分舒服。铁澡盆放在炉子前面,盛着半盆她用大铁壶烧的热水。他从井里取了一壶水,倒进盆里。她伸出手,站在那儿,接过他脱下的衣服--牛仔裤、细斜纹布衬衫、法兰绒长内裤,脸上露出赞赏的微笑。

  "你的身材真好,亚历山大。"她说,回转身把衣服扔进松木台子上放的洗衣盆。

  泡在热水中,那感觉真好!他就那样弓着腰、下巴放在膝盖上,眼帘低垂,双目微闭,坐在水里尽情享受着。

  感觉到她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脊背上,他才睁开一双眼睛。

  "这块儿,你自己够不着。"她说,手指揉捏着他的皮肉。她在他水淋淋的脚下铺了一块挺大的编织而成的地毯,给他腰间裹了一块粗麻布浴巾,非常麻利地搓起他的脊背。

  如果刚才他还觉得精疲力竭,现在一下子就活力四射,所有的感官都跃动起来。他裹着浴巾转过脸看着她,有点笨拙地吻她。她立刻做出强烈的回应。热烈的长吻化作一张用最热烈的激情编织而成的黑色大网,将他们紧紧笼罩。那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她脱下破旧的裙子、宽松的内衣、内裤、家织的长袜,亚历山大·金罗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全裸的女人紧贴着自己站在眼前。她那丰满的乳房让他着迷,怎么爱也爱不够。他把脸埋在双乳之间,掌心轻轻揉着紫红的乳头。一切都那么自然。他虽然对做爱毫无经验,但是清楚地知道,她需要什么,自己需要什么。他们一起攀上快乐的巅峰。那令人心醉神迷的快乐和刺激自己进入高潮的羞涩完全不相称。

  夜深之后,他们回到她的床上,但是亚历山大还是不停地和这个可爱、多情、美丽的女人做爱。她也像他一样饥渴。

  "留下来和我过吧。"天亮之后,他开始穿衣服的时候,她求他。

  "我不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不是我的天命,不是我的定数。如果我留在这儿,就等于拿破仑选择了厄尔巴岛①。"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默默地站起身去给他做早饭。他去备马,把工具箱和行李驮到骡背上。在美国的冒险旅行中,他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整整一夜把黄金忘在仓房的草堆下面。

  "定数,"她若有所思地说,在他的盘子里堆满鸡蛋、咸肉,碗里盛满玉米糊,"这个说法真古怪。我以前就听人说过。但是我不知道人们会像你这样认真。如果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定数是什么?"

  "我的定数是成为一个大人物,赫诺瑞娅。我要让一个心胸狭窄、心怀恶意、报复心极强的长老会老牧师看一看,他想毁掉的那个人可以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让他看一看,人可以超越卑微的出身,而如高山般崛起。"他皱着眉头,凝视着她那张玫瑰般美丽的脸。一夜风流把她变得越发俊俏。"亲爱的,养上四五条凶猛的看家狗。再说,你也是个强悍的女人,它们会尊重你,听你的话。训练它们朝脖子上咬。有几条狗比有支枪管用。你可以拿枪打兔子,打鸟,打你能找到的任何小动物喂狗。这样一来你就能一个人不受骚扰在这儿安安静静住下去,直到那位可以成为你夫君的人来到你身边。他会来的。一定会。"

  亚历山大离开的时候,赫诺瑞娅站在高高的门廊下面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地平线那边。他纳闷,她是否想过,她给他带来的变化有多大。他内心深处尚未成熟的那种对性的饥渴之苦,现在已经变成一种自觉的意识。她,赫诺瑞娅·布朗,已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但是,由于她是这样一个贤淑的好女人,他永远不会像许多别的男人那样,只要有得到女人的机会就不惜出卖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分手的时候,他最大的痛苦是,意识到自己不能做那件他急切想做的事情--给她留一小袋金币,艰难时,她可以用来度日。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她一定会扔出去,对他的看法大打折扣。如果悄悄留下,等他走了之后再让她发现,一定会玷污她美好的记忆。他能给予她的只能是帮她劈点劈柴,锄锄菜园里的杂草,修修小推车--现在好用多了,磨锋利斧子,还有奉献他自己的精髓。

  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我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否鼓舞了她,使她变得更有活力。我永远不会知道命运之舟将把她带到何方。

  让亚历山大不寒而栗的是,纽约和格拉斯哥、利物浦非常相似,大量涌入的人群都挤在散发着臭气的贫民窟里。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人都很乐观,相信自己不会永远待在人类垃圾堆的最底层。因为他们来自欧洲各地,通晓好几种语言,相信自己总能派上用场。现在他们都按民族聚居在一起。尽管生活条件极差,但是他们不像英国穷人那样绝望。贫穷的英格兰人或者苏格兰人连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摆脱贫穷,会站立起来。而每一个纽约人似乎都相信未来会更美好。

  或者至少这是他在这座城市走马观花得出的结论。在爬上开往伦敦的轮船的舷梯之前,他和他的马、骡子寸步不离。商业区宽阔的大街上,比较有钱的人来来往往,看见他,微微一笑。这个年轻人身穿鹿皮,骑一匹高头大马,还拉着一匹迈着慢步、十分耐性的骡子。他们认为,他一定是来自大平原哪个村庄的乡下人。

  就这样,他终于来到伦敦,又一座他从未见过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无计划扩展的城市。

  "针线大街。"他对出租马车车夫说。藏黄金的工具箱放在身边。

  他还是身穿鹿皮外套,头戴宽边软帽,搬着沉甸甸的工具箱走进英格兰银行的前门,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地板上,向四周张望。

  银行职员做梦也不曾想到对任何一个走进这座"圣殿"的人态度粗鲁,甚至言词不恭。于是,亚历山大看见一位矮胖的职员正面带微笑向他走来。

  "你是美国人?先生。"

  "不,一个需要一家银行的苏格兰人。"

  "哦,我明白。"嗅到金钱的味道,那个矮胖的职员越发变得小心翼翼,不敢把这位装束古怪的顾客随便推给那个小听差。他请亚历山大坐下,直到一位副经理得空之后出来接待他。

  不一会儿,一位重要人物走了出来。"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呢?先生。"

  "我叫亚历山大·金罗斯。我想让你的银行为我存放金锭,"亚历山大说,用靴尖踢了踢地上放着的那个箱子,"我有五十五磅黄金。"

  两个小听差抓着把手,把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抬进瓦尔特·莫德林的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说,金罗斯先生,你一个人带着五十五磅黄金从加利福尼亚辗转来到伦敦?"莫德林先生大睁着一双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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