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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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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她说道,“你出色的活计会使他们出售的成品见不得人。” 杰勒德叹息起来。“呀呀,夫人,您自己倒是很善良坦率。您把别人可想得太坏了。” “我亲爱的小心肝,这些罗马人既聪明又狡猾。我呢?感谢圣母,我是个锡耶纳人。” “我真不该离开奥格斯堡。”杰勒德说道。 “奥格斯堡?”她高傲地说道,“难道那地方比得上罗马?我根本没听说过那地方。” 她劝他应当不顾书商的阻挠去赚他的钱。“看到你是个外国人,他们就不知羞耻、毫无顾忌地向你撒谎。要知道,全世界都晓得,这么多年来书法狂这个蜘蛛一直在咬我们伟大的意大利人。他们挥金如土,变卖田地房产来买书写精美的羊皮纸,把它们收藏在匣子和柜子里。上帝曾使他们摆脱一大堆别的狂热,愿他也使他们安全地摆脱这个狂热吧。不过说实在的,自从书法传来以后,在互相争夺的派系之间,你杀我一刀,我刺你一剑的事似乎少了一点,为报仇而吃对方心肝(不管是切碎吃还是煎着吃)的事也少了一点。嘿,我可以告诉你这么两个人,一个是红衣主教巴萨里翁殿下,一个是神圣的教皇陛下。他们这一对雇得起二十多个你这样的人,日夜为他们书写。这事我将和特丽莎谈谈。她听得到教廷的新闻。” 第二天她就告诉他,她已经见到特丽莎,听说又有五个贵族被书法狂这个蜘蛛咬伤了。杰勒德把他们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买来羊皮纸,忙了几天来准备他的样品。他在每个贵族的家门口都留下一件样品,报上他的姓名和住址,然后满怀希望地等待结果。 但却望眼欲穿,毫无结果。 一天天地过去了。他开始感到寒心。 说也奇怪,这段时间正好是玛格丽特在鹿特丹与不幸的境遇进行艰苦奋斗来供养两个男眷属,并由于无照行医治好病人(并不是有照行医杀死病人)而被拘捕的那个时期。 杰勒德看到他正面临灾难。 他把下午的时间用来学一些抒情小调,熟习并掌握它们。此外,他还搜集一些纸牌来上颜色。再一个措施就是每天砍掉一顿饭。 在这些小客店里,都是房客买来食物,由房东太太做饭。因此,杰勒德的女房东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秘密,问他感不感到害羞。这一唐突的开门见山的做法使得杰勒德脸红,并显得有些畏惧。但她马上平心静气地转而诉诸他的理智,问他是否能靠空着肚皮战胜困难和逆境。 “忍耐吧,小伙子!时间自有办法补救。与此同时,我将为了上帝的爱(意大利文的意思就是‘免费’)供你伙食。” “不行,女主人,”杰勒德说道,“我的钱袋还没有完全空。再说,要是老实人因为我而收入受到损失,反而会增加我的苦恼。” “嘿,你和你那位名叫彼埃特罗的邻居一样不可理喻。彼埃特罗的全部财产就是他那张不值钱的画。” “嘿,您怎么知道是张不值钱的画呢?” “因为没人买它。看来他是个没有天才的人。我看他得头戴钢盔,手持宝剑,以画板当盾牌来谋生活。” 听到这么一说,杰勒德立刻竖起耳朵感到好奇。接着她给他讲了更多的情况。彼埃特罗原是带着一袋子钱和一幅未完成的画从佛罗伦萨来罗马的。他曾租了杰勒德对面的一间不带家具的空房,自己用家具把房间布置得很漂亮。他画完那幅画以后,便开始接待客人。也有人愿出钱买他的画。尽管在她看来出的钱已经够慷慨了,但他都轻蔑地加以拒绝,终于把顾客都变成了敌人。打那以后,他经常把画带出去,试图把它卖掉,但总是扫兴地带回来。上个月,她看见他把家具一个接一个地搬了出去。现在他只穿一套衣服,晚上则睡在一个大箱子上。她是通过锁孔偷看才发现的,因为每当他外出的时候,他都把门非常小心地锁上。“难道他害怕我们偷他的箱子,或偷他那幅任何罗马人也舍不得花钱买的画?” “不,好心的女主人。难道您看不见,他想掩饰的是贫困户 “那他就更傻了!难道我们的心都像他那样不健康?他至少可以先试试我们嘛。” “瞧您是怎样谈他的吧。要知道,他的情况跟我的情况完全一样,何况他还是您的同胞哩。” “啊,我们锡耶纳人喜欢异乡人。你说他的情况和你一样?不,恰好相反。你是曾经住过我们旅店的长得最标致的年轻人。头发金黄。他是个黑皮肤、愁眉苦脸的蠢家伙。再说,你知道如何利用女人善良的一面,而他却不会。不过,我倒不希望他在我们店里饿死,给我留下坏名声。不管怎么说,谁家只要饿死一个都够呛。你远离家乡,我作为这店里的女主人,有责任规定你每天吃几顿饭——为了我,也为了那位荷兰妇女——你在远方的母亲。我们两个妇女得共同解决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男子,你可以管你自己的事,把煮饭之类的事留给我们。我们妇女生活在世界上,我看目的不外乎是烤烤鸡鸭,给人出世时喂喂奶,打扫打扫结织成的蜘蛛网。” “亲爱的好心夫人,您的确经常使我想起我远方的母亲。” “那就更好。等我把你安排好,我会更使你想起你母亲的。”那善良而敦厚的妇人高兴得满脸笑容。 杰勒德并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也没有因为妇女的偏爱而盲目骄傲。因此,当他想到可怜而自尊心很强的彼埃特罗时,自己也很难过。他越想就越打定主意要和那位不幸的艺术家分享他微薄的收益。彼埃特罗的友情会给他报偿。他企图找机会偷偷拦住他和他讲话,但没有成功。 有一天,他听到那间房里有呻吟的声音。他敲门,但没人答应,他又敲了一下,才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叫他进去。 他有点胆怯地听从这声音的吩咐,走进了一间阁楼。房里只摆着一把椅子,一幅面靠着墙的画,再加上铁面盆、画架和一个长柜子。柜子上蜷缩着一个消瘦的青年人,闪烁着两只非常明亮的眼睛。没有什么东西比他更像一条蜷曲着的眼镜蛇,随时准备着对第一个走近它的人猛扑过去。 “善良的彼埃特罗先生,”杰勒德说道,“请原谅我,由于自己孤独得厌烦了,想打搅一下你的孤独。不过,我是你在这个屋子里最近的邻居。我想,也是你的患难兄弟。我也是艺术家。” “你是个画家吗?欢迎你,先生。请过来坐在我的床上。” 彼埃特罗跳了下来,以一种极其有礼的态度招手请他坐上他腾出来的宝座。 杰勒德欠了欠身,微笑了一下,不过有点犹豫。“我不好称自己为画家。我是一个誊写家、书法家。我誊写希腊文和拉丁文的抄本,要是我能搞到它们的话。” “而你把这叫做艺术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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