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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这下可是火上加油,使得那受辱的老头又从那不可逾越的门口带着他那快速运动的尾巴转了回来。

  “跟着是——发疯!

  “再就是——吐黑血!

  “再就是——抽筋!

  “最后是——俗人称之为‘死亡’的一切生命机能的终止。为此你该感谢你自己撒旦般的愚蠢和傲慢。永别了。”他走了又来,大声吼道,“你也休想葬在任何基督教的教堂公墓里,因为法官是我的好朋友,我将告诉他你是如何死的,为什么死的。是自杀!是自己找死!永别了!”

  杰勒德由于情绪激动而获得的某种超自然的体力使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看到他如此激动,那报复心强的演说者比先前更凶狠地朝他冲来,以便拿出世界上不幸失传了的某种恫吓的杰出创作。正当他摆着那迅速跟随的尾巴奔来,并挥舞着他的拳头时,杰勒德怒不可遏地把长枕头朝他脸上扔过去,像颗枪弹似的把他打翻在地。那小孩的头在他摔倒的主人头底下碰得喀嚓一响,吓得默不作声的演说家自己也喀嚓一声跌进了提篮里,楔子一般卡在篮子里坐着,构成了一个倒置的锐角,压碎了一个又一个的药瓶。那小孩由于体轻被抛得远远的,但被抛成了一个蹲着的姿势。他们两人就像被分成等级的标本一样,挨次地坐着。小的那个嚎叫不已。那大夫的脸很快充满了恐惧,接着发出了一声更响得多也更凄惨得多的尖叫,并以对他这种年纪来说简直快得惊人的活动速度挣着身子,踢着腿。

  原来他坐到了灼热的煤炭上。

  灼热的煤炭烧破了布裤,此刻正烧到了那医生的臀部。他狂乱而徒劳地想挣脱那个提篮,边嚎边叫带着篮子横着打滚。嗬!忽然听见一个颇大的咝咝响声!仁慈的杰勒德跑过来,用了一番力气才把那卡得紧紧的提篮扭开。医生趴在地上呻吟,他被自己的火炉狠狠地烧焦了屁股上的皮,而且也稍嫌过晚地用他自己的次劣制剂止了点痛。这些制剂尝起来催人欲吐,花色却丰富多彩,把医生的灰袍子也奇异地弄成了五颜六色,上面被涂得花花绿绿,超过了体面的程度。

  杰勒德和丹尼斯把他扶起来,安慰他说:“别怕,这不过是‘灼烧疗法’,吉里德的香膏。要晓得,你刚刚还给我的这位同伴推荐过哩。”

  那大夫只是用充满恶毒的眼光瞪了他一下作为回答,并以最滑稽古怪的方式腆着肚子悄然无声地走了出去。那小孩即刻跟在他后面,但转眼之间就破涕为笑,并用一个不雅的姿势向那两个作俑者表明:他对他主人的这一灾难能够确切地理解,并感到一种狂热的——尽管是压抑的——欢快。

  第二十七章

  那尊敬的医师回到家里,对他的管家婆说他被“严重烧伤”而感到极度疼痛,这是他的原话。说实在的,在燃烧方面,也跟在其他事情上一样,我们灼烧我们邻居的指头,却往往烧了自己的指头。管家婆给他抹了些温和得像牛奶的药物。他像一只羊羔似的顺从她的经验,因为对这个病例,他惟一的目的就是进行治疗。与此同时,他开了一个被压碎的药瓶的清单,并采取措施让那两位旅客马上遭到监禁,他在法官面前发誓说他们是异乡人,欠他的债,正打算马上逃离这个城市。

  唉!这真是他的一个倒霉日子。他想进行诬告的真诚愿望和认真努力由于一个没预见到的,也的确没料到的情况遭到了挫败。

  不料他说的果然是事实。

  而且话是写在书面证明书上!

  警官们到达银狮旅店时,发现要逮捕的人已经逃跑。

  他们跑到河边,然后根据他们在那儿获得的情报开始沿河岸猛追。

  两个朋友临时决定逃跑,应归功于丹尼斯良好的判断力和观察力。他令人开心地大笑一阵,讲了三遍口头禅之后,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并对杰勒德说,杜塞尔多夫不是他们呆的地方。“那老家伙一声不吭地走了,”他说道,“这对他那种唠叨鬼来说是异乎其本性的。我们在这儿是异乡人,法官又是他的朋友,要不了五分钟,我们就会被指控对一个杜塞尔多夫的显贵进行人身侵犯而被关进土牢。你跛脚步行到河边,体力支持得住吗?河隔得很近。到了河边,就顶多是躺在船上而不是躺在床上罢了,那有什么区别呢?”

  “有什么区别吗,丹尼斯?区别可说不完,而且都促使我宁愿上船。我想望着罗马,因为罗马是我返回塞温贝尔根的必由之路。再说,我们将躺在船上,而且是在莱茵河上。闻名的莱茵河,清新爽人的莱茵河,我感觉它的微风吹过来了。一看到它,就会治好我这芝麻大的发热。走吧!走吧!”

  看到他爱激动的朋友情绪这样好,丹尼斯赶忙和店主结了账。二人匆匆来到河边,一问之下才惊慌地得知公船已经开走了半个小时。既然已经是下午,当天不会再有船启程。不过,由于问了好些问题,在他们周围聚集了一群人。这时,有个老头和他两个儿子提出,愿意向他们提供一条私船。

  但这一建议受到了一位旁观者不算过分的讥笑。“浪潮太大,三把桨根本不够。”

  “那么,我和我的同伴帮着划。”病人说道。

  “没有必要。”老人说,“你心眼真傻,那家伙是另一条船的船主嘛。”

  从船尾的方向正吹来一阵强劲的风。船夫扯起一张大帆,同时还操着桨,船快速地扬帆而去。

  “小伙子,吹吹河风,你感觉好点吗?”

  “好得多。不过,说实在的,那大夫给了我一点好处。”

  “那大夫?嘿,你又没让他给你治病。”

  “没有。我是说——你要讲我无聊了——把那老浑蛋打翻在地,不知怎的使我心里怪舒服。”

  “可爱的鸽子!你那隐匿的个性多么像一朵玫瑰的蓓蕾在每天一点点地开放。我起先完全把你看错了。”

  “不,丹尼斯,别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相信我先是忍受住了他那无聊的恐吓。不过说实在的,他的声音一个劲地往我可怜的耳朵里钻,搞得我实在忍耐不住了。他是个异教徒,或者说相当于一个异教徒,一个我所受的教育使得我憎恨的异教徒。他不是公开说是那些具有很长的希腊名字的人,而不是名字只有两个字但统治着全世界的上帝给了我们内脏器官吗?简直是异教徒!”

  “于是,你就像个道地的基督徒那样——马上把他打翻在地。”

  “得了,丹尼斯,你总是爱开玩笑。你别偏袒坏人。即使他遭到上苍的雷劈,他也只能是咎由自取。但他只不过是遭到以这只软弱的手臂为武器扔出的长枕头的打击而已。”

  “什么软弱的武器哟!”丹尼斯眨着眼睛问道,“我一生都生活在武器当中,但凭着参孙满头长发的脑袋瓜说,我从没看见过一个更像弹弓的枕头了。那枕头包住他的鼻子,两端在他后脑勺上相吻,他的额头砰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要是他是歌利亚或者儒略·恺撒,而不是一个卖狗皮膏药的老鬼,他早就呜呼哀哉了。愿圣丹尼斯保佑我,避兔碰到像你这样软弱的对手!特别是避免碰到他们那些软弱的武器——嘿,你真是个魔鬼般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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