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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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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林子,穿过草坪。宅子看上去何其宁静,像是一处由人加以护卫的隐蔽的藏身所,英姿更胜往日。我站在草坡边,望着低处的宅子,困惑和自豪奇特地交织在一起,兴许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就是我的家,我的归宿在这里,曼陀丽属我所有。带竖框的窗子映着这儿的一草一木和平台上的盆花。一缕轻烟正从一个烟囱徐徐升上天空。草坪上刚经刈割的青草透出一股干草似的甜香。栗子树上有一只画眉在婉转啼鸣,一只黄色的蝴蝶在我面前胡乱扇动翅膀,向平台飞去。 我走进屋子,穿过门厅,来到餐厅。我的那副刀叉餐具还在原处,可迈克西姆那一副已撤去了。餐具柜上给我留了冷猪肉和凉拌菜。我迟疑了半响,接着伸手拉铃,罗伯特从帷幕后走进屋来。 “德温特先生回来了?”我问。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他两点过后回来,草草吃完中饭又走了。他问起您,弗里思说大概在海滩看那艘搁浅的船。” “老爷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我问。 “没有,太太。” “也许,他走另一条路去了海滩,”我说。“我俩正好错过。”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 我看看冷猪肉和凉拌菜,虽觉肚里空空,但不想吃东西。此刻,我不想吃冷猪肉。“您这就吃午饭?”罗伯特问。 “不,”我说。“不吃。请给我端茶,罗伯特,送到藏书室。不要蛋糕、煎饼之类的东西。清茶一杯,外加黄油面包就行了。” “遵命,太太。” 我走进藏书室,在临窗座位上坐下。杰斯珀不在跟前,我觉得很不自在。小狗一定在迈克西姆身边。那条老狗躺在篓子里睡大觉。我捡起《泰晤士报》,顺手翻过几页,可什么也没读进去。我这会儿的自我感觉有点反常,仿佛是在原地踏步挨时间,又像在牙科医师的候诊室里坐等。我知道,这时绝对没法安下心来做编结活,也读不进书。我等着出事儿!某种未能预见的意外。一早上担惊受怕已经够我受了,不料接着又发生船只搁浅的事,加上没吃午饭——这一切竟使我在思想深处产生某种自己无法理解的潜伏的兴奋感。我像是跨进了生活里的一个新阶段,一切都变得与昨天不完全相同。昨晚穿戴整齐参加化装舞会的那女人已留在往昔,舞会至今,像是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会儿临窗而坐的我是个新人,是个经历了蜕变的新人……罗伯特给我端来茶点,我狼吞虎咽地吃黄油面包。他还端来一些煎饼和几片夹肉面包,外加一块蛋糕。他一定觉得单单端上黄油面包有失体面,自然也不合曼陀丽的老规矩。见到煎饼和蛋糕,我很高兴,这时我才记起除了早上十一点半喝过的几口冷茶,我连早饭也不曾吃。我喝过第三杯茶,罗伯特又进屋来了。 “德温特先生还没口来吧,太太,”他说。 “没有,”我说。“什么事?有人找他?” “是的,太太,”罗伯特说。“克里斯的港务长、海军上校塞尔来电话找老爷。他问是否同意他到这儿找德温特先生亲自谈一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我说。“他可能老半天也不回来。” “是的,太太。” “你去对他说,让他五点钟再打来,”我吩咐说。不料罗伯特离开房间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塞尔海军上校说如果方便,他想找您谈谈,太太。”罗伯特说。“上校说事情相当紧急,他打电话找克劳利先生,可没人接听。” “那行,倘若是急事,我当然必须见他,”我说。“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请他马上就来。他有车吗?” “我想有吧,太太。” 罗伯特走出房间去。我暗自纳闷,我该对塞尔海军上校说些什么呢?此人来访一定跟船只搁浅有关,可我不明白,这关迈克西姆什么事。要是船在小海湾里搁了浅,那自然又当别论,因为海湾位于曼陀丽庄园地界之内,也许,他们想把礁岩炸掉,或是采取其他救护措施,所以来征求迈克西姆的同意。可是那片开阔的公用海湾以及水底下的暗礁都不归迈克西姆所有。塞尔海军上校找我谈这些,只能是浪费时间。 此人一定是搁下电话筒就上车动身的,所以不到一刻钟,他已被引领着走进藏书室来。 他身穿制服,还是那身下午一两点钟光景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打扮。我从临窗的座位上站起,同他握手。“很抱歉我丈夫还没回来,塞尔海军上校,”我说。“他一定又上了海边的悬崖。在这之前,他进城到过克里斯。我一整天没见他人影。” “不错,我听说他到过克里斯,可是我没在城里遇上他,”港务长说。“他一准翻过那几座山头步行回来了,而当时我还坐着汽艇留在海上。另外,克劳利先生也到处找不到。” “恐怕那艘船一出事,大家都乱了套啦,”我说。“我也在山头上看热闹,午饭也没吃。我知道,克劳利先生方才也在那儿。这艘船现在怎么办?您说拖轮能把它拖开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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