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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一七七六年初,康达和其他人听说有个康华里将军统领几艘满载水手和士兵的船从英格兰出发强行横跨一条大“约克河”时,一场剧烈的暴风雨把所有的船都打翻了。他们也听说另一个大陆会议已经紧急召开过了,有一群来自弗吉尼亚的农场主提出要完全脱离英国。接下来的两个月陆续地又有消息传来,路德从郡政府带着消息回来说七月四日的另一次会议后,所有的白人正坚持着某种叫做“独立宣言”的东西。听说约翰·满科克主人故意在宣言上把名字写得特别大,让英王不用费力就可看明白。

  路德下一次从郡政府回来时,带回许多消息。在巴尔的摩,人民载着一个和人体一样大的“国王”破布玩偶沿街示众,然后把玩偶丢进火堆里,周围的白人则齐声叫道:“暴君!暴君!”此外里士满的民众则欢呼鸣枪,挥着火炬相互干杯道贺。在奴隶排房内,老园丁说:“无论英格兰或殖民地,黑人都没有发牢骚的余地,他们全是白人。”

  那年夏末,蓓尔慌张地冲到奴隶排房来,带着从晚餐访客那里偷听来的消息:殖民地议会最近通过一项条款要征召黑奴到军队中当鼓手。笛手和前锋。

  “‘前锋’是什么?”一个耕田的农奴问道。

  “那是指走在军队的最前面,最先送命的人!”提琴手说道。

  路德很快地就带回来在弗吉尼亚爆发的一场大战的紧张详情,双方的黑奴正在对抗。在上百个红衣军和“英国派”士兵以及一群罪犯和黑人不断地用步枪攻击扫射时,一支由“殖民地”白人和他们的黑奴所组成的小部队被迫撤退到桥的另一头。此时,军队后卫有个叫做比利·福罗拉的黑奴士兵把桥面上的木板撬开丢到河里,使得英军不得不停止攻击而撤退,因而解救了殖民地军队。

  “拆掉一条桥!那一定是个勇猛的黑奴!”老园丁大声道。

  当法国人于一七七八年加人殖民地军队参加战争时,蓓尔提供了这项新闻,说许多州已相继向入伍的奴隶作出在战争结束后授予其自由的承诺。“现在只有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两州说他们绝不让黑奴去打仗。”

  “这是有史以来我所听过的唯一好消息——”提琴手说道。

  康达憎恶奴隶制度下白人的作风,但康达认为把枪支给黑奴的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白人的枪炮总比黑人多,所以任何企图叛乱的行动最后都会导致失败。于是他忆起在自己的国家时,土霸如何把枪和子弹给心术不正的部落酋长和国王,使得黑人之间起内哄对打,村与村对抗,然后再把他们征服掳来的同胞卖到土霸的套链和牢笼里。

  有一次,蓓尔听主人说有五千个自由身份的黑人及奴隶身份的黑人,中途加人战争,路德也不断地带来为他们主人这边打仗的黑人奋战和牺牲的故事。路德也提及一些“来自北方”的黑人军团,和一个称做“美国黑人”的黑人部队。路德说:“甚至他们的上校也是个名叫米德尔顿的黑奴。”他很诡异地看着提琴手,“你永远猜不出他的职业——他也是个提琴手!现在来点音乐吧!”

  然后路德哼唱一首他在郡政府里听来的新歌。歌的曲调很好记,因此有些人很快地就跟着唱起来,有些人则用棒子打节拍:“美国北佬进城来,骑着小小马……”当提琴手开始弹奏时,奴隶排房的小孩们则开始手舞足蹈。

  一七八一年五月传来震惊的消息说骑马的红衣军蹂躏了汤姆士·杰弗逊主人的“蒙提萨罗”农场。所有的农作物都被摧毁,谷仓被烧,牲畜四处逃窜;此外,所有的马匹和三十个奴隶都被俘虏。“白人说必须拯救弗吉尼亚。”路德报告说。然后,因为华盛顿将军的军队将调遣来此,因此他马上又讲一个白人的笑话:“军队里有许多黑奴!”十月时又带来消息说华盛顿和拉斐德的联合军开进约克敦,攻打英格兰康华里的军队。此外,他们也很快地得知弗吉尼亚、纽约、北卡罗来纳、马里兰和其他几州所激起的战役。同月的第三个星期又传来连奴隶排房的人都高声呼叫的消息:“康华里已经投降了!战争结束了!自由在望了!”

  路德现在在频繁的驾车出外之间几乎没有时间睡觉,主人也再度展开笑颜——蓓尔说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我所到过的每个地方,黑奴都和白人一样欢呼!”路德说。

  但他说每个地方的黑奴最欢欣鼓舞的莫过于他们的英雄比利·福罗拉最近已解甲退伍,回到诺福克。

  “你们全部都快过来!”蓓尔在不久后传唤奴隶排房的其他人,“主人刚才告诉我说他们已把费城定为联邦州的第一个首府!”但路德后来又告诉他们:“杰弗逊主人起草某种‘解放奴隶条款’,条款里说主人有权利释放奴隶。但教友派人士,反奴隶制度的白人和北方自由的黑奴因不满而发出牢骚和怨言。因为条款里又说除非主人愿意,不然可以不必释放黑奴。”

  当华盛顿将军在一七八三年十一月初解散军队时,这一场大家开始称为“七年战争”的战役正式结束了。蓓尔告诉奴隶排房内的每个人:“主人说现在是天下太平了。”

  “只要有白人就不会有和平。”提琴手很尖酸地说道,“因为他们嗜杀如命。”他的眼神扫过周围每一个人的脸孔:“留意我告诉你们的话——我们黑奴的情况会越来越糟!”

  康达和老园丁后来聊了起来:“自从你来这儿已看到不少大小事情。对了,你来此地已多久了?”康达不知道,这件事情使他头痛。

  当晚,当康达独处时,他花了好几个小时,仔细地把每个新月放进葫芦瓢内的各色石头以十二个为一堆。他被石头所显出的答案吓得瞠目结舌,即使老园丁也永远猜不出他问题的答案。地板上堆在他身旁的石头已有十七堆,他现在已是三十四岁了!以阿拉神之名,他的生命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住在白人土地上的时间竟然和在嘉福村的时间一样长!他还是个非洲人吗?还是已变成一个就像其他人所说的“黑奴”?他是个男人吗?他现在的岁数和父亲最后与他见面时的年岁一样大,可是他没有自己的儿子,没有妻子家庭、落脚的村子,甚至也没有祖国,再也没有任何过去存在他的内心,而且他也看不到未来。冈比亚的一切宛如是他长久以往所做过的一个梦。他仍在睡梦中吗?假如是的话,他何时才能清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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