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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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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声音。电话线被狂风刮倒了。电话不通了。 于是,我一筹莫展,只得孤零零地坐在屋里,提心吊胆地听着狂风呼啸,听着大树被连根拔起或树干断裂时倒在地上发出猛烈的响声。这声音真可怕,我不敢想象在这样的狂风暴雨里开车是多么危险,我不能让自己想这件事情。我拼命地祈祷,在祈祷中我向上天许愿,我还威胁上天非满足我的要求不可。 后来我上楼去,躺在床上,听着狂风怒号,恳求老天爷保佑迈克西姆平安无事,仿佛是在用我新找到的全部信心和力量热切争取迈克西姆的平安无事。 最后我一定睡着了,睡得比先前更不安稳;恶梦、恐惧和外面的风雨声骚扰着我,使我不得安宁。 我醒来的时候所看见的是一个平静得不自然的早晨。射入屋里的光线苍白得离奇。我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看见一个被洗得明净的世界和一派荒废的景象。花园在它的一边。山坡上满是树枝和被截断的树干——都是被狂风所抛来。在长着草的凹地的上方,有锯齿状的缺口,还可以看见日光和原先看不见的天空。 我来到楼下。迈克西姆还没有回来。从窗口里去,我可以看见那辆汽车还没有回到车库。我再次试拨电话,线路仍然不通,于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便快快地穿上衣服,胆战心惊地走到屋外,去察看狂风暴雨所造成的破坏。这时候,我为迈克西姆的担心以及关于前一天晚上的全部记忆,都稍稍往边上站了一点儿,与我一起察看和等待,而我之所以能让它们待在一边不予理睬,只是因为狂风肆虐的后果是多么可怕。我跨过这儿那儿的一些被连根拔起的、被折断倒地的树,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不碰到它们,只对它们看着,看着。我没有哭。眼泪是不相干的可怜的东西,要作为对眼前这景象的反应,流泪不够资格。 我向菜园走去。我以为那儿的几堵墙会给它以庇护,但是,最远端的那一堵整个儿倒塌成了一堆瓦砾,狂风因而得以似一头疯狂的野兽咆哮着长驱直入,大肆破坏。菜园的门脱出了铰链,我推了几次最后才侧身通过。我总算进了门,还差点儿被绊倒,然而这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没有进来。 榛树小道被毁了。在那儿,原先有纤细、美观的小榛树,它们的树梢被松松地扎在一起形成一个拱形的顶,我曾漫步从那下面经过,走到前面去观看远处开阔的田野和闪亮的银色教堂尖顶,可是如今所剩下的,只是乱成一堆的断树枝和一个个看上去怪可怜的、光秃秃的、苍白的榛树残干。 这时候我站在那儿哭了,然而淌出来的似乎是无力的眼泪,而且很快就淌完了。 外面相当冷。天空是均匀的灰蒙蒙一片,目光饱含水份。我的鞋子完全湿透了,外衣下摆紧贴在腿上。 接着,我强烈地、迫切地需要迈克西姆,只要他,别的什么都不要。我无法忍受孤零零地在这儿待着。我已经不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交谈相互之间说了些什么,不记得在我们两人之间存在着多少误会。我知道我没有好好地把每一件事情解释清楚,没有使他明白那么许多为什么——为什么在过去的一年甚至更长一些时间里事情统统倒退了。我没有告诉他我心里很内疚。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草地,跑上露台,到了屋子跟前。无论如何我必须弄清楚他去了哪里,必须把他叫回来。 然而,当我穿过门厅的时候,我看见书房的门开着,有一封信靠着墨水台竖在那儿。我进入书房。信封是白色的,普普通通,上面没有写收信人是谁。但是我知道这封信是给我的,便在椅子上坐下,抽出信纸读起来。 尽管我知道。我没有必要读它。我知道他脑子里和心里放着什么,是什么一直困扰着他,知道他受着良心谴责,知道他是如何理解所有这些事情的。 我们并非因罪行被揭露而遭受惩罚,是这些罪本身在惩罚我们。我们无法一直忍受着良心的谴责至生命结束。 当我读完信的时候我听见说话声,多拉在叫我。 他们来看看我们的情况是不是好,狂风造成的损失有多大;他们很关心我们。这时候我哭了,他们的温柔体贴感动了我。一边哭着,我把我所了解的关于迈克西姆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以后的事便全由他们去张罗,消息送了出去,人们来过了又离去。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我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等待着,等待消息,等待电话线路修复;最后电话线路通了,于是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便可以拿起听筒听他们告诉我那些情况——关于迈克西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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