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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按照汉森的看法,“坐牛”的老师或老师们必定是讲英语的人。可他却把自己的名字拼为“Seitting Bull”(正确的拼读应为“Sitting Bull”),就有点讲不通了。人们设想的解释是,他是由一位半通文墨的南方人教的,因为南方人把“i”拼为“ei”,如南方人把“pin”拼为“pein”,从而把“Sitting”拼为“Seitting”。然而,汉森又说,这样别致的拼写,反而如它所应能得到的目的那样,可以增加他签名的价值。也许,他有时是按上位南方邦联支持者那样拼写,但并非是肯定的,这从沃尔克复制的照像图中可以看出。

  《著名的印第安人首领们的诺曼①森林中的生活》一书中,有“坐牛”的手迹,可能是在沃尔克的复制他的笔迹一年或大约这么久之后的手迹,人们可以看出“坐牛”的书法的巨大变化。这儿,精心写出来的大写字母双“t”,用有力的一横带过,整体字的书写坚定有力。确实,这位签名者几乎是傲慢的。

  ①美国俄克拉荷马中部城市。

  勿庸置疑,他进行了大量的实践。除了美国总统和公众崇拜的名演员们飞洒的笔墨外,可能再不会有谁的签名比他的更为珍贵了。伍德先生讲述了“1883年他所看到的一个惊人场面……”这位巫人“俨然以一个显赫人物的姿态”,兜售着他的亲笔签名,周围是一群高级将领,包括利特尔·菲尔·谢立丹,议员,金融家,铁路系统官员,日尔曼人,教授以及英国贵族。

  显然,一些接受过高等学院训练的白人还对他做了绘画培训。1881年,他绘制了他自己杀死一名“乌鸦”人斗士的画——这常常是他喜受的科目。但画中,他骑的马不是惯常本民族画家画的那种腾空抖擞、无约束的骏马,而是一匹巨大、稳健骄奢淫逸的马。那滚圆的臀部与挺直的头,被认为一半取之于贝里尼的“骑马者”,这可能是一名德国艺术家兼记者鲁道夫·克罗奥教他画的。

  1884年,这位非凡的印第安人被带到费城的基督教青年会展出。由于当地一份报纸转发了一些有关他的直接与间接的残暴行为,致使一些正直的人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制这次展览,从而使他吸引的观众要比预期的少得多,这也使负责组织这个展览的代理人十分恼怒,他们自然把怨愤朝这位名星发泄,甚至“用粗鲁的话”责骂他。——早几年,这位代理人是不敢这样做的——再次证明,我们生·活在一个疯狂的世界里。

  有关“坐牛”的许多事,可能是不真实的,然而,有一件事情却可以肯定:他喜欢女人,极度地喜欢女人。他至少三次结婚,也许是八九次。“一个妻子在结婚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后来,他又同“有四件长袍的女人”与“这个民族看见的女人”先后结婚。他和他妻子们究竟有多少子女是个有待于推测的事,也许是10个或15个。他声称,他的孩子中有三对双胞胎。沃尔克第一次看见“坐牛”是在“谢尔曼”号上。他说,尽管他和每个人握手,但主要还是愿意和女士们握手。他平日说话时,声音充满喉音,深沉且有旋律性。但在同任何种族的女性交谈时,声音就变得柔声细语、甚至有些献媚了。

  一个有着阳刚气魄的男性,常常却又女声女气,“坐牛”就是名副其实的这么一个人!一位记者被这个长鼻子两旁脸蛋椭圆的人强烈地吸引住了,说他是“男子汉的刚勇再加一副娘娘腔”。

  印第安人自己——喜欢他的和大多数不喜欢他的——把他比做一头公鹰:多情且无礼!

  在他被拘留或半监禁期间,大多数白人发现他有尊严性但’没有刚直性。贸易站一位商人妻子把他描述为邻近有教养的印第安人,说他总是能体谅她。同大多数印第安人不一样,在她们进餐期间,他是不会在她们屋外转游的,其余印第安人则不是这样。其他大部分白人也认为他确实没有乞讨过。巴弗罗·比尔不同意她这种看法,说他是一个“积习很深的乞丐”,好似认定,“坐牛”拒绝讲英语是由于执拗,而不是由于愚笨。

  在和“红云”争吵之后,“坐牛”拒绝接受来自政府的任何东西;“红云”认为,要想在这块土地上幸存,就得给这些渴望获得这块土地的“黄眼”跪爬。打那时起,“坐牛”就很少在贸易站露面了。要是他确实去那里做点小生意,他的拜访也确实要留下一些记忆。有一次,在白杨湾商店,他爬过柜台,强行把售货员推到一边,然后自封为一个白人,批评五名印第安人提供的水牛皮袍子的皮毛如何如何不好,夸赞货架上的生产商品如何如何好。然而,这次他选错了欺辱的对象,这位售货员把点着的火柴放在里边盛放炸药打开盖的小筒上方,“坐牛”和他的伙伴便嘴里咕噜着仓慌跑出门。

  尽管如此,德考斯特·史密斯的看法是,这位刚愎自用、老奸巨猾的巫人曾经是一位热爱人类的人,他同意“坐牛”没有爱过白人,至少他不可能会爱白人。确实无疑,他十分厌恶他那些被白人的诱惑物所吸引、而愿意出卖土地的人。在一次苏人商讨会上,他提出,要按磅算钱出卖这块土地。

  小比格奥战役之后,在加拿大难民营地,他对那些蛮横逞凶的美国人越过边界对他的肆意指责和咒骂矢口否认,他说:“他们告诉我,说我杀了卡斯特,这纯属谎言……他是一个傻瓜。他做得太过分了才导致失败。”

  12

  卡斯特从踏上达科他地区那一刻起,就好似预言了他爆炸性的生活史迹。1873年6月,沿黄石河某地,他射中一只羚羊,死尸的血滴在他打算做午餐的炸面圈的包装袋子上。在给伊丽莎白的一封信中,他简述了这一事故,虽没把它当作什么记在心里,然而,这古怪的灾祸,却如同一个伊特拉斯坎人征兆。

  黄石河远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北太平洋铁路勘探人员的安全。没有部队人员的保护,勘探人员的命运三天也保不住。此外,远征队还有一个附带科研项目,即动物标本剥制者C·M·内贝特也在这支纵中行进。卡斯特跟他学习制作动物标本。当大家都疲惫不堪地倒下入睡时,他便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始实践。他准备了各种猎获物,包括几颗羚羊头,熊头熊皮,一只完整的麋。

  在黄石河岸的一个帐篷旁里,他把袖子挽到双肘上,内贝特在一旁给他做指导,六只狗在帐篷外边香甜地呼呼熟睡,一轮夏月在浅浅的河面上漂浮着——这宁静的夜唤起一个忘却了的年代的回忆。沃兹沃思的叙事诗,伯尼一琼斯的漂亮姑娘,一枚枚镶有浮雕宝石的胸针,踩踏了的鲜花,长苔的废墟,一把漂亮的太阳伞,一条条有裙环的裙子,圆形络腮胡子……

  麋标本成为他的“杰作”。起先,他只打算填装麋头,做为一件礼物送给伊丽莎白,但他完全沉浸在这项工作里,无法停下手来。由于制作完的标本要有陈列室,所以,他把它发运到底特律的奥登堡俱乐部,但他确实为他的妻子制作了一件漂亮的标本——一只“长着美丽的毛发、双角十分对称的野牛头”。

  那只麋生前差点儿把他的两只狗抵死。他在《赛马场,田野与农场》中一篇有关游牧部落的章节中记述道,在他把这只巨大的野兽射中之后,它跌落一条河中,紧接着是一场垂死的搏斗。他站在岸边观看着,并坚持说,他为他的狗的性命担忧,吓得发抖。

  卡斯特发抖?难以想象!

  他为什么要停留在河岸?为什么不跳到河中?为何不朝这只麋补开一枪?

  查尔斯·霍福林医生(精神病医生)做了使人们相信的解释,说卡斯特有怕水病,“进入水中,就会产生失去知觉复还到母亲胎胞中的感觉。可以把卡斯特对水的恐惧,看作是对他自已被动性倾向的恐惧。”行了,要是有这样的恐惧症的话,他也会在当初跳入查克霍梅尼河中时发抖了。

  “该怎样设想这个黄石河事件呢?仅能参照他的陈述——他说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在哪里:“我朝这些狗狂喊着,要它们回来——我几乎把它们当做是能听懂我的每句话的人了,苦苦地求告它们,用一句说惯了的话连续冲它们喊着,‘你们会被它抵死的!你们会被它抵死的哟!’……”怎样一出戏剧!何等受折磨的时刻!他点了三条狗的名字:梅达,布鲁查尔,卡迪根,并告诉他的读者,他们总是如同坐凳般地蹲在他帐篷周围,即使在他写作的时候。卡迪很早已被作为礼物送人了,布鲁查尔在《我的一生中》被记叙为在华什他战役中,肋骨中箭而死,而可怜的梅达则在大平原的堪萨斯捕猎中,被一名拙劣的士兵击倒在地。

  应当怎样编排这样的故事?也许应当如聪明的首领普兰蒂·库普斯所说的那样,我们生活中有许多难以理解的事物,在我们和它们相遇时,只能把它们搁置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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