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外国文学 > 晨星之子 | 上页 下页
五五


  接着,又出现了个子韦尼斯——“一位身着华丽衣服的人”,说是来林肯堡购买土地的,这本身就是件稀奇古怪的事,而在讨论这一议题时,他的表现更加奇特,所以便对他进行监视。来到堡的第二天,他宣布要去黄石公园。去黄石公园,就是一只渡鸦,也得飞600公里!可他朝西部步行出发了。卡斯特听到汇报后,命令把他带回来。武装队抄近路,把韦尼斯先生截住,并认为有必要查实他提包裹装的东西。他带了1200元现钞,虽然钱包中身份卡上的姓名地址是维也纳26号,约瑟夫·克鲁克,但证件上又说他叫埃米尔·克拉克。最后落实,他曾经同纽约百老汇的一名借贷与土地代管人亨利·里曼通过信。“按他身份的地址向纽约发了一封有关他的状况的电报,但没有收到答复……”

  克鲁克先生大概在进入德科它区之前,精神错乱了,要么,就是被西部广阔的眼界弄糊涂了。即便是一个通常头脑镇定冷静的人,也会感觉出这西部大平原的威势来。例如,约翰·伯克上尉,是一位顽强的战士,是脚踏实地在这个草原上生活的人,但有一次,发现他自己屯住在北普兰特河南岸,也就是在与拉普雷李或洛什湾交界处,是在北纬42度49'8",西经105度27'3"的地方。

  换言之,他住在菲特里曼堡。虽然,这不可能是天堂。伯克环望周围,静静的听着:

  晚炮迅疾的隆隆声催落着西沉的太阳。金黄色的晚霞慢慢地变幻着色彩:青铜,洋红,暗红,接着又变成了淡黄色,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融入黑蒙蒙的夜空,茫茫的苍穹中立刻出现无数珍珠般的明星。

  大气的清新纯洁,给畅通无阻的道路带来一条条光柱,回荡着那怕是极细微的一点响动。然而,双脚踩在冻结的雪地上发出嘎喳嘎喳声,或惧怕黑暗的狗的狂吠声,打破了这夜晚的沉寂。

  这是怀俄明州的一个夜晚,冬天早已来临。

  显然,这个边远地区,能够应答伯克的情怀。可他是一位不同凡响的人,八岁开始学习拉丁语、希腊语和盖尔人语。在着笔描述有关的军事生活时,他认为自己远远不止是从事兵戎生涯。在他随同骡驮子队沿利桑那进行艰苦的跋涉之时,心绪又飞抵格拉纳达,“在那儿,卡斯提尔王国女王伊斯伯拉曾安排了新建的‘圣城’中她的皇宫的迁移,还带去了15000头骡子……”对那些士兵们厌烦的骡子的吼叫声,伯克思虑道:“在我看来,这些烦躁是不经一驳的,骡子的叫声固然有一点儿单调,可它们惯于用这样的高音。这音强对要习惯于它的听觉来说,是有些不顺耳,但音强毕竟是个感受问题,这些骡子的感受兴许比我们自己的感受更好的多,即便骡子叫声特别单调,但这儿是自由的土地,这些骡子是可以随它们高兴自由吼叫的。”

  1876年初;部队从环境恶劣的蒙大拿地区穿过。天气寒冷至极,水银温度计也失去了效力。他拉出笔记本草记着,直到墨水瓶被冻裂。但他继续用铅笔疾书,难以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的现场草记,占去了他的书柜八英尺长的空间。

  大多数士兵却没有伯克这样活跃的思维。他们没有用敏锐、激烈的感情去看、去听。再说,驻守在荒远的边疆,他们发现自己饱受挫折,也便心灰意冷,西部没有为他们提供所需要的东西。假扮的西班牙舞伴,易装癖的洗衣女工,犯狂犬病的狼,蚁群大战,发疯的异乡人,美丽的日落——远远不止这些。这西部边疆地区不止是一般的单调、孤寂,那里还充满着巨大的阴郁与沉闷;那里不止是一般的单调无聊,那里也到处充满了杀机,一个人可能在还没有觉察之前,便会被杀掉;那里还有令人难以置信的爆发的洪水、离奇古怪的各种蛇虫和一些连造物主上帝自己也难以知道的什么东西;那里还有印第安人的如同龙卷风般的迅猛的袭击。

  在俄勒冈崎岖的小道上,一名法国设陷阱捕兽者,向伯克曼诉说了他对这个地方的怨愤,并为他自己所选择的维生的方式懊恨。在这里生活是十分艰难的,他的两个伙伴新近刚刚被阿拉伯霍人杀害,一个被从后背刺死,另一个被用他自己的来复枪杀死。自然。要是一个人在山里设陷阱捕捉河狸,或想在这个世界阴冷的边沿地区探索的话,这应当是料想到的待遇。

  卡特林的朋友,贝皮蒂斯特也阐述了类似的事情:“我在圣·露易斯迪福康普服役三年,为获得赏金而捕兽,我赚了好多钱,但被抢劫、抢劫,我做了七年自由的捕兽者,可我被抢夺了五次。抢走了我的马,我的枪,抢走我的饮料,脱去我的衣服,我光脚走回家。”

  对于这些坚韧不拔的人们,对于士兵们,对于定居的移民来说,他们可能仅能来得及瞥一眼他们意识到的突然飞来的横祸。例如,对这些人来说,一名阿拉伯霍人(最多只不过是个红肤色的人)也会如同一只灰熊那样粗野而危险。然而,对于用层层屏障保护的东部市民来说,这些好似不真实的;查尔斯·金上尉记述道,对土著居民最富有同情心的是新英格兰人,他开门见山地说,离这些土著人越远的城市居民,就越喜欢这些土著人,每个州依次把他们朝西部推挤着。“当人们住在离这些土著人相隔两三个州的安全地带时,他们便准备做公正慈善的宣讲,对那些他们认为在做错事的人进行指责”。

  道奇少校说,由于受詹姆斯·库珀的小说感染,东部的人们立即相信每一件事都是美好的,那些杰出的未开化的人们根本就不是什么邪恶的。然而,对于西部人来说,因为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这个地平线上做着扫描,他们不得不以极度的怀疑,观瞧他们的未开化的邻居了。那时,东部人可以参照如同库珀这些浪漫主义作家笔下的画图,他们可以认为印第安人就是斗士与美丽的少女,是如同神话中的骑士与年轻的女子。“我担心他们将会用憎恶与仇恨,摈弃这些画面中的形象”。

  记者菲纳蒂的态度更明郎简洁:“我恨这个种族……”

  1867年7月1日,巴尼兹上尉给妻子写信说,如果给俄亥俄州以东的人们说,国家正处于战争状态,他们会认为是逗人发笑的事情。可是,当他们偶然发现一些可怜的伙伴们,他们身上穿满了箭支时,这也就不是什么有趣的可笑的事情了。

  巴尼兹没有明确的所指,也许是指一位到伊顿冒险的大学毕业生——弗雷德·怀莱曼斯,他参加了美国军队,并被杀害了,大概是在7月26日早晨的一场小冲突中,被著名的斗士“罗马鼻子”杀的。其时,一帮阿拉伯霍人、苏人和夏安人盗马贼袭击了华莱士堡,这些印第安人显然使用了一个策谋好的调迁计划,他们策马朝前飞跑,可突然来了个急回头,“简直如同飞飘而来,嘴里发出‘嗨!嗨!嗨!’奇怪的呼喊声,辅之以战争的呐喊声。他们矮种马用色彩艳丽的羽毛和带发的头皮装饰着,它们的小脑袋在空中骄傲地摇晃着,并粗野、狂暴地左右看着……”

  当这些骑乘者从视野中消失之后,另一位英国人威廉·贝尔博士立即把怀莱曼斯的尸体拍摄下来。

  贝尔博士是大英帝国人种学会的一名成员,这年春天才来到美国,他急于要看到狂暴的印第安人,所以,随同一个铁路勘察队穿过了堪萨斯西部。这些勘察队员由第七骑兵团的G连护送,由巴尼兹指挥。于是贝尔有机会照下了他所要研究的这个人的第一手作品。瞅着军士怀莱曼斯被肢解成这等模样,贝尔博士好似要昏晕过去,他要把它拍摄下来。巴兹尼说,要向华盛顿的和平鼓吹者们揭露这些野蛮人的本质。

  这张相片使人联想起一张早期文艺复兴时期的圣·塞巴斯蒂安的油画,或钉死在士字架上的耶稣,或从Herculaneum废墟挖出来的尸体。怀莱曼斯军士仰面躺着,全身赤裸,僵硬的如同雪花石膏雕像般身子上穿入的五支箭,如同一支支端扎的标枪。一具人体?仅仅是人体各部的象征罢了。如同屠宰场一头剖开胸膛的牛那样,这些印第安人用刀把他从胸部一直剖到腹股沟。他的喉部被撕割的仅有一点还同身子连着,其他肢体被肢解的不堪入目,牙齿一直咧到黑色的络鳃胡子处。

  贝尔博士记述道:“我要一丝不差地把这恐怖的惨状记述下来,它不单单是为了报道一则轰动的新闻,也是为了揭示一场残忍的肉搏战——感谢上帝,消除这种战争吧!如同我们将要见到的那样,野蛮的尸解具有的最大意义除了是残忍的兽性行为外,也只能使人恐惧。”后来,还在这名军士近旁的地上,看到他的一小块头皮,尽管大部分已不见了。他的头部被一粒子弹击穿,左眼上部被石斧砍伤,脑浆溢露在外边,鼻子被撕掉。博士还指出,他的一只胳膊被砍得露出骨头来,两条大腿从股部到膝部被切开。

  贝尔博士接着用一些相关的标志概括了这些肢解的意义:他画了一只横过一只胳膊的手指,表明夏安人;抓握鼻子,代表阿拉伯人;而切断喉头,则表示苏人。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