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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过去了很多时候,一部分群众迁怒到斗牛士以外的人身上去了,他们转身向着场长席——“场长老爷!这种卑鄙行为要延长多久呀!

  场长做了个手势,叫抗议平息下来,然后发了个信号。大家立即看到一个小使戴着瓦形的羽毛帽,肩膀上飘着一件小披风,跑到障墙后边,到了雄牛站着的地方,他向加拉尔陀举起拳头,竖起食指。群众鼓掌了。这是第一次警告。如果到第三次警告,他还是不能杀死雄牛,雄牛就要牵回院子里去,剑刺手就丢尽体面了。

  加拉尔陀受到这个威胁,恐怖起来了,仿佛从被催眠的状态里突然清醒过来似的,平举着剑向雄牛扑去。又是一剑几乎没有刺进那牲畜的身子。

  剑刺手绝望地垂下了胳膊。唔,这条雄牛是杀不死的!……剑刺对它毫无影响。它似乎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在这一次毫无效果的试验以后,群众狂怒了。全体都站了起来。一阵口哨的风暴吹得震耳欲聋,逼得女人们堵起了耳朵。许多人挥着胳膊,探出了上半身,仿佛想冲到斗场上来。橘子,面包片,坐垫,任何在手头可以抛掷的东西,都瞄准屠牛手扔来。向阳看台上响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跟汽笛声相像的吼叫,似乎不是人的喉咙能够发出来的。断断续续响着响亮的畜群铃子像是敲警钟。雄牛房旁边有很多人在合唱着给死人听的送葬曲。

  许多观众向场长席转过身子。几时下第二次警告呀?加拉尔陀用手帕揩着汗,向四边看看,他似乎在惊异群众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他把一切都归罪于那条雄牛。他把眼睛转向堂娜索尔,但是她正把背脊朝向斗场。她是在可怜他吗?或者,她是在羞愧过去对于他的殷勤吗?

  他又一次扑上去杀,可是很少人看得见他在干什么,因为不断地绕着他飞舞的许多披风把什么都遮住了……雄牛终于倒下了,嘴里喷出了血的奔流。

  终究!……群众安静一点了,震天动地的声音停止了,但是吹口哨和叫喊还是继续着。牲畜是一个刺小脑手杀死的;人们拔出了矗立在它头上的剑,牛头缚在几只小骡子后边,把它拖出斗场去,留下了一条宽阔平滑的血带,斗牛场仆役们用草耙和几畚箕沙,马上把这些痕迹消灭掉了。

  加拉尔陀躲在障墙后边,免得自己在场引起辱骂和抗议。他在那儿,疲乏得喘不过气来,一条腿非常痛,但是他在绝望中间,却也感到很大的安慰,因为他终究从危险里逃出来了。他没有死在牲畜的角尖上……但是这全靠他的自制。哈,那些观众呀!他们到底只是一大群谋杀犯,渴望别人去死,仿佛只有他们才爱生命,才有家庭似的……

  走出斗牛场是难受的,要在挤满斗牛场附近的群众之间,许多车辆和汽车之间,长串的电车之间经过。

  为了避免撞倒成群结队走出斗牛场的观众,加拉尔陀的车子走得很慢。他们让开路,让骡子过去;但是,当他们认出原来是这位剑刺手的时候,似乎又后悔自己的殷勤了。

  加拉尔陀看到他们的嘴唇移动,就猜到他们正在狠狠地辱骂他。戴白头披的漂亮女人们坐着的许多车子在旁边走过,有些女人转过头去,免得看见这位斗牛士,有些女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

  剑刺手似乎想不让别人看到,缩紧身子,躲藏在国家的大个子后边,国家正蹙紧眉毛,不声不响地坐着。

  一群野孩子跟着车子吹口哨。有许多在人行道上走的人,也跟着吹起来,他们因为贫穷,只得整个下午关在斗牛场外边,希望看到点什么,现在在吹口哨作为报复。加拉尔陀的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他们有机会能够侮辱一个他们认为赚很多钱的人,觉得非常高兴。

  这种抗议打破了剑刺手的听天由命的沉默。

  “该死的!……他们为什么吹口哨呀?……他们也到场看了斗牛吗?……他们也因此花过钱吗?……”

  丢过来的一块小石块打中车轮。野孩子们在车子踏脚边狂叫;于是来了两个骑马的警察,赶散了这个充满敌意的示威游行,以后,在阿尔卡拉街高起的一段上,他们就一直保护着有名的屠牛手胡安·加拉尔陀……这个“全世界最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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