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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但是,申请者那一栏,为什么没有最重要的佐佐木庸平的名字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关口一时心慌,但又以尖锐的语气提出质疑。

  冈田道子满面愁容地辩解:“这是常有的事。紧急时,我们只会写上哪一科的哪位医生申请预约,等病患的病历送来后,我们才会重新填上名字。或许作业过程草率随便,但是一天有超过一百五十位病患急需冲片时,我们也只能这么做了……”

  未记载病患姓名的记录,等于失去应有的物证价值,关口因而感到心安。但是,他也没有问题可以问护士了。关口的腋下冒出冷汗。这时,旁听席的大门突然开启,龟山君子在东佐枝子与丈夫雄吉的陪同下,终于现身了。

  关口对审判长说道:“审判长,上诉人律师提出当庭证人的申请!”

  当庭证人意指未事先提出申请,在法庭上临时传唤的证人,是相当罕见的做法。关口见审判长面色凝重,继续说:“审判长,本案开始审理之后,佃讲师与冈田护士才突然出庭作证,证明财前教授有意进行断层摄影,本人完全不相信该项证词。况且,物证的申请字段上,并没有记载佐佐木庸平的姓名,更不足采信。我推测,当天刚好有其他病患紧急申请扫瞄,但未记载姓名,而被告巧妙利用了这项盲点。事实上,我们费尽心血,终于找到一位重要的证人,可以证明财前教授并未在手术前发现癌细胞的转移。这位证人目前已经抵达法庭。她就是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第一外科前病房护士长,冢口君子,她原名为龟山君子。我在此申请该女士为当庭证人!”

  法庭内一阵哗然,国平律师立刻起身反驳,行使防御权。

  “审判长,我反对上诉人的当庭证人申请。今天的审理时间已经相当长,况且我方并未备妥上诉人当庭证人的讯问!”

  关口趁势向前,咄咄逼人地反驳对方:“我方并未事前提出申请,是因为被告方面频频威胁证人。由于证人目前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害怕今后将遭医生的迫害,因此迟迟不愿答应出庭作证。今天,她终于愿意出庭了,希望趁证人尚未变卦之前进行作证。往后,被上诉人的威胁行为恐将日益严重,倘若错失此一机会,今后不可能再请该证人出庭作证了。审判长,请您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

  “滚回去!没必要!”旁听席的一角传来抗议声。

  “请肃静!证人是否已经抵达现场了呢?”审判长问道。

  “是的,她现在坐在旁听席后方。”

  “那么,本庭接受当庭证人的申请,证人请出列。”

  这时,旁听席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龟山君子身上。龟山君子身穿和服,腹部明显隆起,她正走向证人台。她的脸色苍白肿胀,不知是否因为身体不适而姗姗来迟。经过证人人别讯问与宣誓之后,审判长顾虑到证人怀有身孕,允许她坐在椅子上应讯。

  “上诉人律师,请进行当庭证人讯问。”

  关口露出感激的眼神,感谢龟山君子愿意出庭作证,并问道:“你在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的任职起止时间是何时至何时呢?”

  “昭和三十三年(公元一九五八年)四月一日到昭和四十年(公元一九六五年)七月十日。我最后的职位是第一外科病房护士长,后来因为结婚而离职。”

  “那么,由财前教授执刀的贲门癌手术病患,后来因癌性肋膜炎而去世的佐佐木庸平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

  “五月二十七日,财前教授总会诊时,你在现场吗?”

  “是的。当时我是病房护士长,所以我在现场。”

  “财前教授看了手术前的X光片后,说了什么、主治医师又陈述了哪些意见、财前教授又如何响应,这些都是本案的焦点所在。请问当时你的所在位置是哪里?”

  “我正好站在财前教授的后面。”

  “所以,当时财前教授所说的话,你可以清楚听到了?”

  “是的,听得非常清楚。”

  “那么,财前教授看完胸部X光片之后,是否说过癌细胞有转移到肺部的可能性呢?”

  “不,他并没有说。”

  “不过刚才佃讲师的证词中,阐述财前教授曾怀疑癌细胞转移。你真的没有听到这段话吗?”

  “我没有听错。我记得财前教授说,这是肺结核的旧病灶。”

  “那么,柳原主治医师有什么反应呢?”

  “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是否必须进行断层摄影?”

  “哦?他是这么说的吗?刚才佃证人作证绝无此事,柳原医生并没有说过这一段话。你是指佃证人的证词是假的吗?”

  “是的。柳原医生说了这段话后,遭到了财前教授斥责。在我身旁的年轻医局员都窃窃私语地说他真没大脑,胆敢对教授的诊断提出质疑。当时我则为柳原医生抱不平。”

  “你对自己的证词有十足把握吗?”

  “是的,当然有。”坐在椅子上的龟山君子,斩钉截铁地回答。

  河野、国平律师围着财前,慌慌张张地开始议论,记者席上的司法记者则一阵骚动。审判长无视喧哗,问道:“被上诉人律师是否进行讯问?”

  国平立刻起身,朝龟山君子的隆起腹部瞪了一眼。

  “身怀六甲,还得出庭作证,真是辛苦啊。话说回来,只要是教授总会诊,病房护士长都得随行在侧吧?请问,当时一周有几次总会诊呢?”

  “通常是一次。”

  “也就是说,一个月四次?”

  “是的。”

  “那么,一个月的总会诊中,需要诊察多少病人呢?”

  “两栋病房大楼,共有一百二十名病患,所以大约有四百八十人次的病人。”

  “哇,好多人呢。尽管如此,你刚才对佐佐木先生的诊察情形,却记得巨细无遗。也就是说,教授在总会诊时,他对每位病人的所有说明你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不,不可能全部记得……”

  “那么,在数以百计的病患中,你特别记得佐佐木先生的总会诊了?”国平口气冷淡地揶揄她。

  “刚才我说过,柳原医生曾遭到责骂,再加上佐佐木先生死得太过突然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在决定出庭作证之前,第一外科前任教授的千金,东佐枝子小姐,是否拜访过你呢?”

  “是的。”

  “为什么?”

  “她希望我能为本案的死者佐佐木先生作证,一五一十地说出教授总会诊时的状况。”

  “哦?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冒昧请问,东教授在职期间,你相当受到东教授的信赖。财前教授上任之后,对于他在担任副教授时期的护士特别礼遇,你是否为此耿耿于怀,因而惹出麻烦而被迫辞职的呢?”国平设法降低龟山君子证词的可信度。

  龟山转头正视国平,口气强硬地说:“财前教授对待特诊病患与一般健保病患有着明显差异,我无法认同与尊敬教授的做法。但是,我今天出庭,与个人感情毫无关系。”

  听到龟山的话,关口再度起身问道:“龟山证人,国平律师曾拜访过你吗?”

  “是的。”

  “请说明当时的情况。”

  “国平律师说,任何人拜托我当佐佐木先生的证人时,都千万不要答应。如果要当对方的证人,不如靠拢他们那一方。”

  “还有其他不寻常的事吗?”

  “有的。他送来的点心礼盒里,摆了装有五万元的信封袋。”

  “什么?有钱在信封袋里!如果这是事实,这是绝不可原谅的出庭贿赂呢!”

  关口指着国平喊道。

  旁听席上一阵错愕,国平面不改色地起身说:“你是否记错了呢?怀孕的妇女,往往容易出现妄想症,还有人会得忧郁症呢。”

  “亏你说得出口!那笔钱明明是在你跑到我先生的公司,试图妨碍我出庭作证时,我先生退还给你的!”

  龟山脸色发青,向国平表示抗议,她的先生雄吉也忍不住从旁听席上站了起来。

  这时河野破口大骂道:“你说够了没?没有确实证据,竟敢污蔑律师,小心我告你毁谤!”

  他激动的语气让龟山哑口无言。关口心想,此时争论是否有金钱往来行为,除非我方能够提出证据,例如写着财前那方名字的红包袋,否则只会沦为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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