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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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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气氛非常宁静,经过一阵如此紧张之后,她也乐于这样休息一下。有时候到附体神庙看看费里西达德太太,她已经能站起来行走了。露依莎一直在等待塞巴斯蒂昂,但不像原先那样急切,几乎愿意一天天推迟那个可怕的时刻——对他说:“塞巴斯蒂昂,我给一个男人写过情书!”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9月底。 一天下午,露依莎在餐厅多呆了一会儿,倚在窗前,手中的书抱在怀里,面带微笑,望着从附近哪家的后院飞来的一群鸽子落在空地四周的隔板上。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巴济里奥,想起了“天堂”……感到有脚步声,是儒莉安娜走过来了。 “什么事?” 那女人关上门,来到窗前,低声说: “夫人还没有做出什么决定吗?” 露依莎觉得像有人朝胃部打了一拳: “还没有找到钱……” 儒莉安娜望着地板呆了一会儿,说: “那好吧。” 露依莎听见她在走廊里大声说; “等先生回来以后再算帐吧!” 若热回来以后!这威胁像一阵狂风搅动树木,使她逐渐平静的心灵中的惊恐和痛苦又重新震颤起来。在他回来之前应当干点什么!正在这时候收到了若热的信,说“不再耽搁,将用电报告知……”现在,露依莎希望政府派他进行一次更远的旅行,到西班牙去,或者到非洲去;要么发生什么灾祸,耽误他几个月,只要不伤害他…… 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做呢?杀死她?她想起那天晚上小埃尔内斯托讲剧本结尾时若热说的那番非常严厉的话……把她塞进一辆马车,送到修道院去?她看到了修道院笨重的大门慢慢关上,听见了铁门轴发出的阴森森的声音,还有那惊奇地看着她的一双双眼睛…… 变态的恐惧甚至使她难以清楚地记起丈夫的面容,想象出的是另一个血腥残忍、刻意报复的若热,忘记了他善良的品格,忘记了他没有传奇剧里人物的凶猛。有一天,她到书房里,把手枪匣子锁到盛旧衣服的大木箱里,把钥匙藏了起来!…… 有一个念头聊以自慰:只要塞巴斯蒂昂从阿尔巴达一回来,她就得救了。尽管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却又几乎担心他“已经到了”,因为把事实合盘向他托出似乎痛苦更甚!正是在这个时候她产生了一个念头——给巴济里奥写信。如同水渗入墙壁一样,旷日持久的折磨使她的自尊心变软了。每天她都为给那个“卑鄙的东西”写信找到一个理由:毕竟是她的情夫,他知道那几封信丢失的原委,是她唯一的亲戚……这样就无需向塞巴斯蒂昂张口了!有时候她甚至认为当初没有要巴济里奥的钱是“愚不可及的自负”!有一天,她终于写了信。信很长,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向他要6百米尔瑞斯。她亲自送到邮局,足足贴上邮票。 事有凑巧,这天下午塞巴斯蒂昂从阿尔马达回来,前来看她。她高高兴兴地接待他,暗自庆幸还没有对他说……她说若热就要回来,还隐约提到巴济里奥表兄、“那些不要脸的邻居们” “不!”她说,“我一定要先把这件事告诉若热。” 现在,她认为已经平安无事了!每天她都想着那封寄往法国的信,似乎她的整个生命都装进了那个乘火车东奔西跑的信封里!到了马德里,随后是巴约纳,接下去就是巴黎!一名邮差跑步送到圣佛洛伦廷大街。巴济里奥颤抖着打开信,在另一个信封里装上许多许多钞票,在信封上吻了又吻。那信封带着她的生命和安宁开始飞奔,如同魔鬼一样呼啸,像心腹人一样匆忙,离开法国,经过纳瓦拉。 到了“应当”收到回信那天,她起得很早,把耳朵贴在门口,心神不定地等着邮差敲门。她已经看到把儒莉安娜赶出家门,自己高兴得抽泣起来……可是,到了10点半钟她沉不住气了;11点,她叫若安娜去“问问邮差是不是过去了”。 “夫人,听说已经过去了。” “无赖!”她想着巴济里奥,低声骂道。 也许他没有当天回信!继续等待,但已经心情沉重,没有什么指望了。没有!又一个上午,一连几个上午,卑鄙的东西! 于是,她产生了买彩票的念头——因为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这个必然的希望。头一次出门就买了几张。尽管她既非教徒也不迷信,但还是把彩票放在卧室里柜橱上的圣·维森特·保罗圣徒像的底坐下面。“反正什么也不会失去!”她每天拿出来仔细观看,把数字加起来看是不是等于九,不是九就不能赢,或者看是不是偶数,偶数是吉兆!每天和圣像打交道使她认为上天会出人意料地保护她,她许下愿,如果彩票中了,她就做五十次弥撒!…… 彩票全都落了空——她完全绝望了,心灰意懒,一天天混日子,几乎感到是一种自在,往往不起床,不穿衣服,希望早点死去,贪婪地读报纸上关于自杀、倒闭和灾难的消息聊以自慰——不仅仅她一个人遭受痛苦,本市、她的周围都在苦难中挣扎。 有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于是再次决心向塞巴斯蒂昂“敞开谈谈”;随后又想,最好还是给他写封信,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没有胆量,最后重新陷入惰性之中,心里想:“明天,明天再说……” 独自一人在卧室的时候,偶尔走到窗前,就开始猜想“邻居们知道了会说些什么”!谴责她?为她叹息?他们会说:“太不要脸了?”会说:“真可怜?”她以近乎张惶失措的目光看着保拉在街上走来走去/看着煤炭店胖胖的老板娘那副少见多怪的神气;看着阿泽维多家的三个姑娘在窗帘后面嘀嘀咕咕!仿佛他们都在喊叫:“当初我们说对了!当初我们说对了!”太倒霉了!或者突然看见若热气得面目狰狞,手里拿着那几封信,她蜷缩起身体,像是准备挨他愤怒的拳头。 然而,折磨得她最厉害的倒是儒莉安娜的平静——那女人哼着小曲儿打扫、穿着白围裙伺候她。她究竟想干什么?在策划什么?有时候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要是她身强力壮又有勇气的话,一定会扑过去掐住对方的脖子,从她手里夺回那几封信!可是,可怜的她只不过是一只“小苍蝇”! 正是在这样一个上午,儒莉安娜走进卧室,胳膊上搭着那件黑色绸子连衣裙。她把裙子铺在双人沙发上,指给露依莎,裙子下方最后一个褶皱处撕了一个大口子,似乎是被钉子划破的;她问夫人是不是想送到裁缝店去修一修。 露依莎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上午在“天堂”跟巴济里奥玩的时候撕破的! “不难修补。”儒莉安娜用手掌轻轻抚摸着绸子,动作很慢,充满爱怜。 露依莎看了看,稍加犹豫: “这衣服也不算新了……你看,你留着穿吧!” 儒莉安娜颤抖了一下,涨红了脸,叫道: “哎呀,夫人!非常感谢!多好的礼物呀!非常感谢,夫人!真的……”她的声音变了调。 她小心翼翼地把裙子搭到胳膊上,朝厨房跑去。露依莎蹑手蹑脚地跟过去,听见她激动地说: “多贵重的礼物呀!再好不过了。还是新的!贵重的绸料!”她把裙子下摆在地上拖了几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直羡慕这件衣服,现在真的到手了,这是“她的”绸子连衣裙!“若安娜太太,夫人心眼太好了,是个天使” _露依莎回到卧室,心花怒放;仿佛一个人在旷夜迷了路,夜色茫茫,突然看见远方有从窗户里射出的灯光!她得救了!只要送给她礼物,让她心满意足!她马上开始想还可以送些什么,要逐渐送:那件绛紫色连衣裙,内衣,旧室内长袍,一副手镯! 两夭以后——是个星期天——她收到若热的电报:“明天从卡里加多出发。6点乘波尔图火车到达。”出人意外!他终于要回来了! 她年轻,情意缠绵,在最初的一刻,爱情和欲望的冲动传遍了全身,驱散了一切恐惧和不安。若热凌晨到,她还躺在床上——她已经想到头一个亲吻的欢愉!…… 她走过去照照镜子:稍微消瘦了一些,也许脸上带点疲劳……若热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皮肤晒黑了,两只眼睛温柔可亲,头发鬈曲!奇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见到他,于是马上为他忙碌起来:书房整理好了吗?他一定想洗个温水澡,必须给大澡盆烧水!……她走来走去,哼着小曲儿,眼睛里露出激动的光芒。 突然听见儒莉安娜在走廊里说话的声音,她颤抖了一下。这个女人要干什么?至少该让她在头几天安安静静地享受享受苦热回来的欢乐吧!……她壮壮胆子,喊了她一声。 儒莉安娜拿着绸子连衣裙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吗?” “若热先生明天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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