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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十九

  现在我至少不再把回家视为畏途了。我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注意“保持常态’了。我们又可以推心置腹无所不谈,哪怕是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也不回避了。

  我们有许多问题需要商量,这些问题由一对才二十四岁的夫妇提出来,未免异乎寻常。

  “我相信你会坚强起来的,你这个冰球明星,”她说。

  “我一定坚强,一定,”我回答说。其实,冰球大明星已经害怕了,不知素来洞察幽微的詹尼弗是否看得出来。

  “我是说,你得为菲尔坚强起来,”她继续往下说。“将来最不好受的是他。你反正可以做个快乐的鳏夫①。”

  ①这里套用的是一部维也纳轻歌剧《快乐的寡妇》(又译《风流寡妇》的剧名。

  “我不会快乐的,”我把她的话打断。

  “你会快乐的,混蛋。我要你快乐。OK?”

  “OK。”

  “OK。”


  过了大约一个月,一天,刚吃过晚饭。由于她的坚持,她还管烹饪。我劝之再三,她总算同意把收拾打扫的工作交给了我(不过她还是剋了我一顿,说这不是“男人干的活”)。当时我正收拾杯盘,她在弹肖邦的曲子。我听到肖邦的一首前奏曲弹到中途戛然而止,便立刻走进起居室。只见她坐在钢琴前发呆。

  “詹,你没事儿吧?”我问她,意思当然是指比较而言。

  她却反问一句:“雇车的钱你身边总还有吧?”

  “当然有,”我答道。“你要上哪儿?”

  “大概——要上医院了,”她说。

  在随后出现的一阵忙乱中,我意识到这一天终于来临了。詹尼就要走出我们的公寓,一去不复返了。当她于坐在那里等我为她收拾几件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是说,对这套公寓不知她是否有所留恋?她想看一看这儿的什么留个纪念?

  什么也不看。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没有停留在任何物体上。

  “喂,”我说,“你另外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要带吗?”

  “唔,唔,”她摇摇头表示没有,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加以补正:“就是你。”

  到了楼下,找一辆出租汽车可费了不少劲,因为那正是人们上剧场看戏什么的时候。看门的又是吹哨子,又是挥手臂,活像个金刚努目的冰球裁判。詹尼只好靠在我身上,我暗暗希望干脆雇不到汽车,好让她一直这样靠着我。但我们最后还是雇到了一辆。也不知我们交的是什么运,那司机是个爱说笑的家伙。一听我说目的地是西奈山医院,而且要快,他把讨口彩的老一套全搬出来了。

  “放心吧,年轻人,你们碰上的不是个生手。这匹麒麟跟我干这一行有年月了。”

  在后座上,詹尼紧紧依偎着我。我吻着她的头发。

  “你们这大概是头胎吧?”我们那位爱说笑的司机问道。

  詹尼大概觉察到我快要忍不住骂那个家伙了,所以就悄悄对我说:

  “奥利弗,友好点儿。他是想对咱们表示友好。”

  “是的,先生,”我回答他说。“是第一回。我妻子感到不大舒服,所以能不能请你尽量抢绿灯?”

  才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把我们送到了西奈山医院。他确实很友好,待地下车为我们开了车门,诸如此类无不周到之至。在把车开走以前,他祝愿我们万事如意,快乐幸福。詹尼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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