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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我一直在捉摸他们是不是领会了詹尼的那份幽默,这时只好也跟着应了一声:“啊?”

  母亲和詹尼握了手,彼此照例客套了一番(我家里的人总是脱不出这个俗套,永远没有一点长进),之后我们就坐了下来。大家都沉默无言。我暗暗体察了一下当时的形势。不用说,母亲一定是在品评詹尼弗,细细观察她的服饰(今天下午可不是那么落拓了)、她的仪态、她的风度、她的口音。可是糟糕,即使是她最斯文的谈吐,也难免露出了克兰斯顿的腔调。詹尼大概也在品评母亲。我听说,姑娘家都是这样的。据说,要知未来的丈夫如何,只要先看看婆婆。说不定她还在品评奥利弗第三。她注意到父亲长得比我还高吗?她喜欢他的开司米猎装吗?

  奥利弗第三的火力,不用说,还是集中在我的身上,就跟往常一样。

  “你这一阵子过得怎么样啊,孩子?”

  别看他还得过罗得斯奖学金①,他谈话的本领可实在差劲。

  ①根据英国人塞西尔·罗得斯(1853—1902)的遗嘱设立的奖学金,获得该项奖学金的学生可入英国牛津大学读书。

  “很好,爸爸。很好。”

  作为机会均等的一种表示,母亲则招呼詹尼弗。

  “一路上坐车还舒服吧?”

  “是的,”詹尼答道,“又舒服又快。”

  “奥利弗车开得挺快,”老石面人插进来说。

  “还没有你开得快呢,爸爸,”我顶了一句。

  看他怎样回答?

  “嗯——也是。你说得也是。”

  不是才见鬼呢,爸爸。

  母亲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向着他的,于是她就把话转到一个比较容易引起大家兴趣的话题上——大概不是音乐,就是美术吧。我没有仔细听。后来,一杯茶递到了我的手里。

  “谢谢,”我说,接着又补了一句:“我们马上得走了。”

  “哦?”詹尼说。看样子他们在谈论普契尼①什么的,听到我的话,觉得有点突兀。母亲看了我一眼(这是难得的)。

  ①普契尼(1858—1924),意大利歌剧作曲家。

  “可你们不是来吃晚饭的吗?”

  “呃——我们不吃了,”我说。

  “是来吃晚饭的,”詹尼几乎也就在同时说了出来。

  “我可得回去,”我一本正经地对詹说。

  詹尼看了我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说:“你在胡扯些啥呀?”这时候老石面人发表意见了:

  “你们留下吃饭。这是命令。”

  他脸上那种虚假的笑容丝毫也没能减轻这道命令的分量。可我才不吃这一套屁话呢,哪怕对方是参加过奥运会决赛的选手我也不吃他这一套。

  “我们不吃了,爸爸,”这是我的答复。

  “我们得留下,奥利弗,”詹尼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肚子饿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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