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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第十六回 募死士官军谋制寇 中间计兄弟大交兵

  话说张叔夜,见了那京中文书捉拿谭稹,即命由押司等管待来使,并于即日具了回文。一面叫本州观察使臣,叫常永的,到厅回话。这人有三十余岁,身材高大,膀阔腰圆,自幼于州里当差人,极诚笃,使一把大砍刀,腰中有十一截铁索炼银鞭,每使刀时,鞭夹在内,以此有人送外号叫花刀常永。闻说有太守呼唤,急忙走入,施礼已罢,只见张太守身旁站有一人,身材与自己相仿,量其年岁不过二十,眼秀眉清,俊白面貌,太守指着道:“你们也该当认识,这是本州的观察使臣,名叫常永。这人是随从我的,莒县人氏,大致是圣贤后嗣,叫孟小侯。”

  二人都相见称赞,各施一礼,张太守道:“如今有京里来文,叫严拿一个人。据说是临阵逃脱,一名副将,与近侍谭内侍名字相同。文书也开着年貌,只叫密拿,不令宣布。但是要不张榜帖,怎样拿法?不拿又违误限期,须干重咎。今唤尔等,特为商议。本州也不必予限,也不责比,你等就商议,设法怎得能够将这人解了去,方才是好。不然与观察使臣你的前程怕有不好,须迭配远恶军州,那便迟了。”

  常永闻言,登时跪下道:“恩相在上,小人这功名、性命,全在恩相。若可以寻得时,必当尽力,不知恩相予限几天?”

  张太守道:“我予你十日限,捉拿此人。”

  常永叩头道:“恩相施恩,小人就各处踩访,有着落时,必来叩禀。”

  当时又细把年貌请示一遍,太守说道:“这人于滁州、泗州作过都监,名叫谭稹。”

  小侯于一旁听说,大吃一惊,即跪倒地上道:“恩相在上,这人是小人相识,不知因何犯了大罪,若可以超生时,恩相施恩。若不能时,小人也抛了母亲,替他担罪。”

  说到这里,张太守大惊道:“你怎的认识他?这个也不能替代。”

  孟小侯回道:“小人是海州人氏,只因去岁投了梁山,今年有谭稹上山,前去说降。俺弟兄相见了,因他劝我不要作贼,相约在这里,靠着城卖些地亩,好好奉侍母亲,改为正业。并约着今年冬日到小人家里来,不图我临下山时,所有的伙分银钱一文也带不出来,以此就流落路上。”

  张太守暗惊道:“这人是梁山余党,如此一说,倒是凑巧。”

  因命那侍从人等,一齐退去,传下言语,本州若无有传唤,不许擅入。一面叫常永、小侯到二堂西里屋,指予座位,命着坐下。二人都不知高低,怎敢就坐?张太守道:“坐下不妨。我今有要事商议。”

  二人都道:“恩相在上,哪里有小人座位?小人天胆也不敢并坐的。”

  太守因见他二人执意不肯,遂呼唤内承局把二位少公子唤将出来。工夫不大,只见那二位衙内都来拜见,口称爹爹,唤儿何事。那太守指着道:“这人是本州观察使臣,能为艺业很是出众。这是俺小犬伯奋,他叫伯熊,你等就当我面前,拜为兄弟。以后要荣辱与共,患难相扶。”

  说着这话,那两位少公子早已拜下,惊得常永赶忙相扶,四人都当面拜了。又拜太守,小侯亦喜出望外,只是还不知太守是何心意,所说谭稹能解救否。太守笑着道:“你等四人结拜了。好,俺今有心腹之言,欲托你两位兄长,但不晓得能为我出力否?”

  二人都拜下,说道:“恩上之言,敢不从命。莫言为恩上之事,就为俺兄弟事,也愿效死。”

  张太守道:“如此甚好。我今为晓喻汝等,我在此处,为地方官,理应是安土安民,才是父母。近闻有各地贼盗,抢州夺县,杀戮人民,本州要不自卫护,将来也必遭图陷。本州官军防御使是由来懈怠的,那兵马团练使,名叫谢国藩,此人亦精通武艺,只苦一手不能遮天,贼匪来时,一人难顾。本州要为此练兵,恐招名色。本州之意,料想着你等二人,皆是好汉,若能以结连同志有英雄了得的,勾致了来,以备有贼临城防守之用。因此我先将这话告知你等,自今留意有英雄了得的,密为邀致,我们为保境安民,有肯来的,重加升赏。”

  常永答应道:“恩上所嘱,必定尽心。日后要有人来时,必来禀见。”

  太守又喻告二子,叫陪着常永等叩见夫人去。常永乐的手舞足蹈。是日,又赏了酒宴,四人在内堂里面重点香烛,拜了神明。又复与太守夫妇叩头行礼。自此,四人每日在后衙里聚着谈心,有时也较比武艺,不在话下。

  单说孟少侯,自那日闻知谭稹犯了脱逃大罪,不禁于心里悬念,欲问太守能否超生?因这样大的事又不敢问,急的无奈。这日与伯奋、常永私相说道:“捉拿谭稹也不知怎样了,那日于回文以后,至今也并未提起,不知有谭稹到此还捉拿否?”

  常永说道:“俺正也纳闷呢?那日叫我为捉谭稹,不期有二弟求恳超生性命,随着叫我等结拜,把这件事始终未提。要不是二弟提起,俺倒忘了。”

  伯奋问着道:“那个谭稹,莫不是曾作都监,绰号叫二郎神,又自往梁山泊说过降的那谭稹吗?”

  孟少侯道:“谁说不是。贤弟又怎么认识?”

  伯奋笑道:“但有名望,谁不知道。家父于那年被贬到西安军营里,监管草场的事务。那时有俺的师父,名叫裘明,外号托天夜叉,对俺兄弟时常念想。据说此人与张俊张伯英最为相契,刀枪戟槊,无有不精手,使是一柄流金铛,重一百二十斤,以此又称为赛宇文成都。俺的师父与他一样,还教他一个法儿,是铛里藏剑的工夫。只俺师父不幸去了世,至今就剩下老爹,也是有名的,军官夏夷闻之俱都胆战。听说就带着孙子,叫裘剑韬,在哪里隐遁了。”

  说着这话,因想起师父来,眼中含泪,十分凄怆。孟少侯道:“俺与这谭稹两人是义兄弟,只因俺不事生产,把家业耗净了,六旬母亲无人奉养,又空有这一身武艺,不遇了识货的,卖与谁去?迫不得已,到梁山入了伙。初去时节,只作火夫,与营里军卒们打饼作饭。那时一月例银二两,都赍到家里去,奉养老娘。后来那大寨验操,又排检会武的去作卫士,俺看大众都是鸟货,以此于三关外头练一回枪,叫中军左卫将军孔明看见了,当时拔我作个正牌。

  后来阅兵,俺射了三只箭,俱射中了,宋江赏我十匹丝绢,又派作列虞候。他作寿日,又宴请各山寨推举盟主,不期有俺的谭兄他去说降。因俺与谭稹说话,不曾提防,叫朱贵手下人都看见了,当时拨我驻守三关,随着又一步一步竟派在金沙滩去,改充训练的副使,叫俺于每日军中教操练武。是俺于每月节俭积存钱钞,又积有绸缎绢帛五七十匹,本想回家,改务正业,好见我谭兄之面。不期由梁山四友下山之后,大王夫人又出了家,有多少喽罗们因受感化,都跟着四友、夫人逃脱不少,共计半月逃去有二百军官,各寨军卒不计其数。以此有大寨命令,叫中军郭盛等防守,各寨有出入的,皆须搜检,更必有军政司中给的照牌,然后才准其下山。不然时节,都发往万宝山采金矿去,重一重的立时枭首。你道那梁山泊里是福地吗?”

  常永笑着道:“那怎的不是福?大块分金银,成套穿绸缎,比着作公还到底自在些。”

  说着又笑,伯奋因听了梁山事精神一振,把想念师父事撩在一边,急命厨役造了酒饭,四人就一面谈笑,讲说那梁山泊里怎个景象,宋江、吴用怎个人物,三人问着,孟少侯说,又问要入伙怎样,怎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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