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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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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排祭品太尉当少牢 触碑石义夫殉烈妇 话说林冲认得是当年买的宝刀,将来往膝上一横,高俅被青摇摇的刀光,从面上漾过,不由得双膝发软,要跪下来。林冲早经觉得,顺手把他往坐下捺住,笑嘻嘻道:“何必如此,还早呢,还早呢!”〔冷语逼人,凛若秋霜。〕随掉过刀背,桌面上劈劈啪啪一阵敲,高叫道:“拿酒来,拿肉来,我们叙老交情,吃个畅快!” 水手早托上一大盆肉,抬一坛子酒来,沙沙倾下三大碗。林冲举碗向高俅父子道:“快吃罢,我们真难得会面,莫错过!” 嘓的一口,一碗酒早干干净净。高俅父子要待不吃,林冲漾着刀,催快吃,怎敢不吃,连咳带呛地自灌自下了肚皮。林冲点头道:“好,好!吃了酒,怎不吃肉?” 那盆里堆满一寸多厚、三四寸长挺硬的咸牛肉,林冲夹起来一口就是一片,又催他们快吃肉。惊得肉进嘴,忽地喝声“快吞”,惊得肉在嘴里跳,一路跌滚过了喉咙。 〔较诸鸿门宴樊哙的豪情,愈觉透露白话文之所以可贵者在此。〕 林冲刀背又在桌上敲着催吃酒,三人一气都嘓五六大碗酒,七八片肉,酒坛都见底了。收去台子,林冲却又酒兴发作,使起刀来,满舱冷风呼呼,寒毛都动。高俅父子伏在舱板上,不知怎地是好,半死半活地昏昏沉沉。一会儿,睁眼看时,月光从舱缝照进,父子彼此想着,大约是恶梦醒了。〔原来是梦,此正是文家故作狡猾处。〕再看时,舱板上得密密地,舱里并无第三个人,日间前舱住的当差,后舱住的家眷,此刻都不知哪处去了。只前后的鼾声龙吟虎啸一般,父子两个依旧蜷着,不敢动。 渐渐天明,船又动了,只听风水声中,有人高唱苏学士的“大江东去”,正是林教头的声音。不多时,舱门又开,别是一个又瘦又黑的人进来,头戴浩然巾,歪到耳后,脚下登云履,踢在后跟,身上纻丝袍,纽扣全散,中间玉色丝带齐腰横束,高俅父子也不敢问,那人当面就坐。〔当面就坐,是不速之客。〕只听前舱叫道:“时大哥,小心在意些,这是林嫂子祭品,不要饿瘦了,摆上台盘不好看。” 那人应道:“阮七哥,我自理会得。” 一刻,水手摆下桌凳,托了三大碗饭,几件菜蔬来。那人举筷道:“太尉、衙内,请哪请哪!” 高俅父子哪里吃得下,勉强几口,停了筷子。那人碗底早已朝天,见他父子停筷,道:“不吃么?刚才阮七哥的话,听见没有?” 高俅哀告道:“大王,实在吃不下。”〔可怜虫。〕 那人道:“莫非有病?” 高俅趁势道:“委实有点子病,求大王宽恕!” 那人掉脸向高衙内道:“老子有病,知道么?” 高衙内不及回答,那人一把便将高衙内拖过,叫道:“快拿火锅来!” 从腰间探出尺长尖刀,笑呵呵道:“衙内快些割股。老子病,除割股,还有别法么?” 又叫道:“火锅快来!” 一面割,一面喂他吃,才是到地新鲜第二十五孝呢!〔二十五孝名词新鲜。〕 高衙内挣扎不得,臂上着刀,杀猪般叫。前舱的人早哄起来,齐声大笑道:“时迁大哥,你弄错咧!自来只有忠臣出孝子,哪有捉奸臣当孝子呢?放手罢!” 时迁刚松手,只听水面扑通一声,原来高俅乘众人不在意,推开船舱,竟往河里就跳。〔较诸管仲连何如?〕被一手擎住,说道:“太尉,你是人曹的大官,怎么想到水府上任去?”〔水府上任,想是龙王要请太尉了。〕 说话的正是阮小五,船头上又一个跳下来,道:“太尉想是渴了,给他点喝喝,也见我们是会得伏侍贵人的!” 接过来,头往下,脚往上,水面上一蘸一提好几下,这个却是阮小二。早听舱里叫道:“老二!拿上来,不要耍坏了林大哥的宝贝,没处赔哩!” 阮小二把高俅重往船上一丢,道:“太尉保重!”〔太尉保重,承请关照。〕 如此这般,又闹一天。高俅父子,简直弄得只剩眼珠能转。〔奇语。〕 第三天,清早,却好到了梁山泊,时迁先去报知宋江、吴用。计高俅家私,尚有金银六十余万,婢妾九人,童仆十三人。宋江大开忠义堂宣布:“这次林头领所得油水,十成中提八成入库,二成归公众分用。” 先唤高俅童仆上来,道:“你们都是平民,家贫无奈,投靠显宦。我们梁山替天行道,决不伤害无辜。现在每人给银一锭,各自下山,寻求生路。” 〔草头王假仁假义,拿贪官污吏所赚的民脂民膏,分给一班头领喽啰,可谓惠而不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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