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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那苗人走到二人面前,故意掌着笑脸向安馨问道:“二位喝酒呀,还使用饭?”

  安馨说:“酒饭都要,有什么现成下酒之物,你只管拿来。”

  那苗登时嘻开一张口说:“妙哩,我们这里自酿的‘迎风倒’才有名呢!哪一个过路客人不贪它三两壶?我先给二位打壶迎风倒来。”

  安馨对于酒本是门外汉,今听了这个酒名,十分奇特,不由好奇心动,便随口说了句:“好,你且端一壶来。”

  那苗子一会儿就送上一大壶酒来,却盛在一只紫砂茶壶里面,又从旁桌上取过两只大杯,向二人面前一搁说:“我替二位斟上。”边说边举着紫砂壶向杯中注去。

  安馨望着杯中,见酒色碧绿,面上浮着一层油光似的,随着他的倾注,一阵阵芬芳扑鼻,看样子这酒准不能坏,安馨本不善饮酒,玉骢更是滴酒不入,不过此时多行饥渴,只想弄些汤水解渴,见此好酒,自然不会喝的也得喝几口,所以安馨一面举杯向唇,一仰脖子,那酒直泻入喉中,觉得其凉震齿,清冷无比,连说好酒,当即力劝玉骢也喝上一口解解渴,提提神。玉骢也实在渴了,听了安馨之劝,居然也举起酒杯,呷了一口,觉得虽然酒味辛辣,不易下咽,但是那一阵又凉又冽的劲头,颇足以涤烦去困,于是素不喝酒的,也一连几口,将一杯“迎风倒”喝干。

  两人喝完了这几杯酒,正待举箸吃菜,安馨第一个觉得头目忽然沉重起来,自己觉得平时虽不甚能喝,但三杯入肚,还不至于就醉,而且此刻觉得举动十分懒散,仿佛筋骨里面使不上劲来,有些软绵绵的感觉,心中忽地一动,暗说莫非这酒内下药,我们着了道儿吗?正转到此念,一抬头就见那臭苗子正站在门角后,睁着一双贼眼,笑嘻嘻的在瞧着自己桌上,立即暗叫一声不好,正想招呼玉骢,叫他不能再喝,哪知就在这时,觉得天旋地转的一个头晕,早就向后跌翻。

  玉骢坐在对面,自从喝了一杯,初时口内凉爽,后来便觉头目昏然,大大不适,正想对安馨说,忽见安馨面色一变,向后便倒,玉骢大惊,忙站起来扶他,没想到一把不曾将安馨扶住,自己一个头晕,立刻合互倒在桌上,闹了个满身满袖的酒菜,心中明白,就是不能转动,两条腿和棉花似的,早就站不住脚。他虽经验甚浅,但到此时,也明白是中了酒店的道儿,心中一着急,更加一阵迷糊,仿佛在耳边听到一句“倒也倒也”,以后便人事不知地躺在桌上。

  玉骢醉倒在桌上,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才慢慢地醒转,睁眼一看,只见眼前已不是酒楼,却是一所精致的竹楼,小小的一间卧室,床帐卧具,色色俱全,倒像是妇女的粧阁,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身旁坐着一个苗妇,二十来岁年纪,生得薄有风姿,却是眉梢眼角,十分荡冶,见玉骢醒来,便对他盈盈一笑说:“你这会子觉得怎么样?迎风倒喝得舒服吗?”说罢咯咯的又娇笑起来,一手用绢帕掩了嘴,一手却搭到玉骢身上来,似乎想抚摸玉骢,神情之间,非常荡逸。

  玉骢还是一个十足的小孩子,从来也不曾接近过女人,一见苗妇此等张致,不由吓得要直跳起来,说也奇怪,哪知自己身上一使劲,打算翻身坐起之时,只觉得抬手举足,非常乏力,比方才喝酒中毒还要疲软,这一来将个玉骢闹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睁着大眼,躺在床上,摊手摊脚,心内不知焦急到什么分儿!

  那苗妇见了,越发咯咯的笑,浑身乱动,一歪身就倚在玉骢怀中,低声说:“我的宝贝儿子,你还想跟你妈妈倔强吗?”说着就伸手在玉骢浑身上下摸了个痛快,真把个玉骢气得啊呀呀的怪叫,那苗妇全然不理,正在一味调笑,忽听竹楼梯上有人上来,苗妇忙倏的站起,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已见一个长大的苗男走进屋来,一见玉骢已经醒转,先不理玉骢,只拿一双鹞子眼瞅着苗妇,苗妇此时似乎稍有忸怩之态,站在屋中,说不出话来。

  玉骢看那男苗用着怀疑的目光,望着苗妇问说:“这个崽子留在楼上干什么用?”

  苗妇闻言,不由面上一红,朗声答说:“我看他像我娘家一个侄儿,正在问他姓名呢。”

  男苗闻言,诧异说:“什么?你娘家侄儿?我我我不信。”

  那苗妇立即朗声说:“怎么不信?她不是冈吉努司的人,姓朋吗?你不信去问问他。”

  苗妇此言,明明是指示玉骢,要叫他照自己所说的地方姓氏说出来,好瞒过这个男苗。玉骢此时旁边听得明白,心中虽觉得此妇替自己说谎,绝非好意,但一想此刻自己动弹不了,如要保全性命,只有照她说的话,矇过眼前再说。

  但是那个男苗却不来问玉骢,忽然回头就走,倒像想起一件什么要紧事情似的。苗妇见他走去,稍停了停,蹑足走到楼窗口向下偷看,看了一会,忽又回过头来,跑到玉骢面前问说:“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愿意死,还是愿意答应我的事?”

  玉骢虽明知她的心思,但仍作不知的问她答应什么事。

  苗妇忽地坐到玉骢身旁,依在玉骢怀中,一只手臂搂了玉骢的肩膀,柔声说:“他们要杀了你,取你的钱财,你如答应从此和我在一起过活,我此刻就将你送到另一个安全地方去,等天一黑,我就去陪伴你去?”

  玉骢皱眉说:“我走不动。”

  苗妇忽地嫣然一笑,仿佛知道玉骢这句话是愿意答应自己的条件的,立刻喜气洋溢的倏的一俯身,将自己的樱唇凑到玉骢面颊上吻了一下,当即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来,打开了,从包里取出三粒粉红色小丸,递与玉骢,又回身倒了一杯凉水,叫他将药丸服下,然后一回身走到床脚后,抽出一柄苗刀,又从床下取出一个包卷儿,玉骢一眼望见,正是自己的兵器卷儿和衣服银两,心中一喜,不知不觉翻身坐起,走下床来。

  他本想就在此时将苗妇打倒,但一来觉自己两腿虽已能行,却一些儿力量都没有,立在床边,暗暗的自己运用了一下气功,简直疲软得一些也用不上来,心中知道还不能与此妇翻脸,二来正不知安馨现在何处?是否已被他们所害?不能不向此妇慢慢地打听,有此二层原故,玉骢只得坐在床边等她。苗妇动作极快,玉骢此刻才看出她必是一个武功有根底的妇人,越发不敢随便动手。一时妇人提了苗刀和玉骢的行囊,悄悄地走到窗口,推窗向楼下望了个仔细,这才一回手拉着玉骢,低声说:“随我来。”两人居然并肩挽手,悄悄走下竹楼,苗妇引了玉骢从一所柴房中穿过一所竹园,出了园门,才算避过前后门看守的人们。

  二人悄悄地离开了这所竹楼以后,便由苗妇引路,向乱竹丛中直钻进去,七绕八绕,那地方十分曲折幽秘,要没有苗妇引导着,怎么样也找不到这里的路。大约走有一盏茶时,二人已走到一处岩下,苗妇又拉了玉骢的手,从岩下丛草中钻将进去,乱石纵横,榛棘遍地,真还不好走,苗妇似甚熟悉,一会走到了一处榛莽最密的地方,苗妇忽然站住,用苗刀一阵乱拨,拨开乱草,立时见一个方约四尺的出入口,正在岩下,苗妇就拉了玉骢进入洞内,原来那是一座久废的窑洞,苗妇佝偻着先进,玉骢也俯身而入,初入甚暗,约行百余步,渐见光亮,再进则光线甚强,与平时屋内相仿,苗妇此时甚欣喜,紧紧地握着玉骢的手,紧倚在他怀中,仰面作媚笑。玉骢正在没法摆布,忽见苗妇已走入一间小洞。

  说也奇怪,洞内仿佛是人家的住宅,不但床榻桌椅,件件都有,就是饮食用具,也无一不备,玉骢大奇,忙与苗妇一同坐下,问她这是什么地来?何以有这多的住家日用的物件。哪知苗妇笑而不言,立刻将玉骢拉到榻边,自己向床上仰天一躺,用两臂将玉骢全身一把搂住,滚到在榻上,此时真把个玉骢吓得魂飞天外,要走走不了,要和她用强的,又觉四肢无力,且觉苗妇搂抱之际,膂力极强,仿佛浑身被困住了一般,只急得他口内连连叫着:“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谁知苗妇准备到晚间,才来与意中人真个销魂,此刻不过是情不自禁,稍与戏谑,所谓聊以慰情而已,便抱住了玉骢,面对面,口对口的,着实温柔了一会子。苗妇面貌本尚姣好,又兼心花怒放,面上喜气洋溢,一些儿杀气都不存在了,更兼偎傍之间,玉骢时时觉得从她身体中发生一股幽艳淫荡的香气来,不由得一颗纯洁的童心,引得怦怦欲动,幸而玉骢根基甚厚,且自幼经大觉禅师教育得好,他的理智中,丝毫没有一些易于诱惑的渣滓,所以居然能在如此荡妇的怀抱中,一丝不乱,仍在细细推敲此后应付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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