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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只有旁观的安馨,将宝祥巴巴的将通讯鸽送与玉骢,知他定有深意,心想莫非玉骢此去,有什么危险不成?口内不言,心中嘀咕,就山口上别了宝祥,与玉骢一同回到猛连家内。

  玉骢离师下山之日,距穆索全家遭惨戮时已整整的经过了十四年。这十四年中,吴礼却已一帆风顺,官运大亨,由茂州府调升湖北汉襄郧经道,又升任本省按察使司,两年前又从湖北按察使司调升四川布政使司,论官职,全省仅下于巡抚一阶,所尚非六面之尊,却也列于省中三大宪之一,自然吴礼此时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玉骢住在安馨家中,二人先讨论入川下手的步骤。玉骢自三岁上便入了碧霞丹岩,莫说对于川中路径不熟,就是对于任何地方,他也是个雏儿,自然一切都由安馨做了导师。他们到了猛连,不到半月,玉骢已是迫不及待,连连催请安馨上道。安馨知道他报仇心急,便打算先领他到珠郎坟上去过,然后再悄悄上道,够奔四川成都,论理自然无人知道,哪知天下事,每到紧急关头,往往有出人意外的事情发生出来。

  读者总还记得十余年前泄露安馨私离汎地的秘密的人,就是那个吾宝儿,这个吾宝儿一直跟着吴礼,物以类聚,一主一仆,居然成了恩主义仆,现在居然已是四川藩台衙门的门稿大爷了(按前清高级官署中之接帖导客之役,亦为诸役班首,俗称门稿)。他的情人阿环——也就是安家的那个丫鬟,也做了门稿太太了。阿环是猛连人,她在安馨与玉骢双双回到滇南时,恰巧也在猛连,安家另有一个使女名唤憨凤的,性情愚笨,不明事理,面貌又丑,只是人甚忠实,因生得丑陋,自然也嫁不出去,所以至今仍在安家服役,憨凤与阿环,是当年的手帕交,阿环虽已脱离安家,却每回猛连母家,便与憨凤往还,十几年来,她们的交情依然尚在,这本与安家是无关的,偏偏此次玉骢到了安家,安馨夫妇因憨凤是多年旧人,又系性憨,什么也不明白,所以与玉骢商谈行刺报仇之事,有时竟不避憨凤,在憨凤也真不明白阿环的丈夫吾宝儿的主人,就是安馨、玉骢的目的物,她见了阿环,闲谈中当作笑话似的,竟将玉骢如何离山,如何与主人计议行刺仇人吴礼等事,全盘说了出来,可怜她还真不知道玉骢的仇人,就是阿环夫妇的恩人哩。可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阿环一闻此言,暗暗的吓得坐立不安,忙不迭连夜起程,赶回成都去向丈夫吾宝儿报告消息去了。

  可笑安馨等自己将行藏泄露出去,还一点都不知道,可是四川省内的吴藩台却早已接到了吾宝儿夫妇的密报。吴礼是何等的机警人,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将他门下两位护院的武师请来商量。这种武师,倒还不是为了防备穆索后人的行刺而设,却是吴礼因为近年在川鄂两省钱财搜括太多,一部分的悍苗盗首,虽都被自己的金钱势力所利用,可是难免就有一部分的仇家,要和自己过不去,所以遍访武道名手,与苗疆悍勇之辈,豢养在衙中,不下一二十人之多,这一点本非安馨等所知,何况如今消息走漏,吴礼早已先作准备,在衙门内外,遍设陷阱,专等人来,好一网打尽,以去后患,吴礼如此的布置,不但出乎安馨等的意料之外,也可说是自投罗网来了。

  虽然吴礼这方面,早已得到了吾宝儿夫妇的密报,玉骢却一心一意的以早一天杀却吴礼为快,在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虽不能说怎么精深,但是仅凭一个汉文官儿,再加上合衙的差役亲兵,也真不够自己的一击,何况还有安馨的帮助,但是安馨毕竟是有阅历的,知道吴礼诡计百出,不可造次,二人一到四川,安馨昔年在小金川驻扎,自然与地方上相熟,不过此时他不愿露面,只找了几个昔年有些深交的苗酋,去向他们打听吴礼的近况。他们是知道安馨与吴礼的过节儿的,所以安馨不便直接问到吴礼,只用旁敲侧击的方法,作为闲谈,哪知幸而有这一谈,才使安馨有了些准备,要不然,他两人此次的失败,恐更不堪设想。

  原来安馨一闻吴礼署内,养着一批江湖豪客,汉苗均有,其中还有几个苗洞中著名的恶汉,专制喂毒镖箭和毒蛊邪瘴的人物,就中以二人为最难斗,其一名叫龙古贤,其一名叫安朋景,二人的武艺,自己虽不曾试见过,却俱闻名已久,都是雅州府与松潘厅的有名人物。当即便将此事悄悄告知了玉骢,哪知玉骢初生之犊不畏虎,虽闻安馨警告,却是报仇心急,依然毫不畏惧,安馨便在一天晚饭后,带了玉骢望珠郎与娇凤的坟上奔来。

  玉骢一到自己父母坟前,从夜色中望到白杨萧萧,斜月半昏,天空的云层,似也和自己的心情一般地忧郁,堆棉叠絮似的将月色遮得暗暗淡淡,景象至为萧瑟凄凉,不禁心头一阵酸楚,眼泪直滚下来。他在父母死时,只得三岁,对于父亲珠郎的印象,已有些模糊,惟有对于生母娇凤,日夜伴着一处眠食,自然印象甚深,回想到孩提时的母爱,便爬在地下,哀哀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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