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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十章 千古惨剧的结束

  吴礼自从将穆索全家人犯解进省城,猛连这边情形与宗敏图谋娇凤的事态,他已无从知晓。因事不关心,他也就不去过问,好在自己此次的事办下来,不但官囊充裕,就是云南全省的官绅,从此谁也没有自己这样豪富了,所以欣欣得意,一心只在办案上,随身带了许多查抄来的金珠宝贝,分赠省中大小各官。

  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吴礼这一一分馈,自己就大大占了便宜,元江州吴同知办事精干的名头,简直已传遍了滇、黔两省,不但抚台对吴礼另眼相看,就是云贵总督也知道了吴礼这么一个干吏。吴礼一到省里,自然从制军起,一直到昆明府知府为止,都算是他的上司,除了依例禀见参谒以外,又各个分馈那一票自己以诈力得来的珍宝,制军、中丞以至方伯、廉访(即总督、巡抚、藩台、皋台之别称,此为前清官阶)等,竟无一人不夸赞吴礼几句,吴礼自然是青云之路,已在目前。

  这一天,他到了巡抚衙门的总文案那里,去打听穆索一案审奏的情形。那文案便是他的老把兄,自然十分关顾他,就对他说:“详文已经下来了,得旨将穆索珠郎全家就地正法,其余远近族人亲属,姑念事在谋叛中,尚未至揭竿之时,一概从宽,各依情节轻重,分别发落,毋枉毋纵,这真是皇恩浩荡,最圣明之举啊。”

  吴礼闻言,才将一颗害人害澈的心放下,因为这些审讯行刑既已解省,都算是昆明府的责任,从此与自己无干,便在向上峰禀辞的时候,特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到昆明府,请他早日结案,以了此事。昆明府自然领会他的意思,好在他已送有代价,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自然一口应允,次日吴礼才兴高采烈,踌躇满志地回返元江原任。

  本书写到此处,忽然要提到一个人物,这个人便是当年穆索珠郎力平三十五猛,和大破吴世璠众于铁索桥的两次战役中,给珠郎做过大大的膀臂的馨儿。馨儿虽系苗种,但他的母亲却是汉女,他原名叫安馨,因而安馨为人机警,不若苗人蠢笨,而性情却极良善和平,又不像苗人那等凶暴阴狠,他原是生长在穆索家中的世仆,自从平吴之役以后,安馨本人也因功绩官至参将,记名副将的职位。

  后来穆索辞官,家居纳福,因为就家财豪富,可以不必做官自给,安馨究与珠郎不同,所以在珠郎辞官以后,他便在四川理蕃厅任那参将,不久又调驻扎在小金川,那也是个汉苗杂处的地方。恍眼十余年,在那一带处理得蕃汉各安生业,甚是平靖。他因事务纷繁,责任篡重,也就不能常离汎地,除了逢年遇节向珠郎请安问候以外,平时不到猛连去。此次珠郎家骤遭此变,因双方隔了省境,安馨并未得到消息,这虽是当时交通不便所致,但因珠郎死后,全家被逮解省,不几日娇凤也自尽灵前,众苗兵便也纷纷四散,谁也不曾与安馨送上一个信,所以安馨一点也不知道。

  这时已将近中秋节,安馨正打算备了禀帖,买些当地著名的土产,专差赉送猛连,向穆索家馈礼贺节,尚未起程,就在上一天夜间,正与他的夫人龙氏在计议明天派人赉了礼品上猛连的事,忽觉窗外树影闪动,似有足踏落叶之声。安馨自幼随了珠郎,练了一身好武艺,自然不是外行,便是他夫人龙氏,也是龙天祐之女,拳术武功得自她祖龙金坨之传,也是一个高来高去的人物。这时安馨一听窗外悉繂之声,早已一个箭步,抢到窗口,用手推开窗户,向外一望,只见窗前虽一点形迹没有,但当安馨推窗之际,明明看见有一条人影向院前墙上一闪,便已寂然,身法甚快,既看不出他是跳出墙外,也看不出他是跳进墙内。

  安馨不敢大意,立刻回到床头,提起一柄剑,跟着向窗外纵去,也望方才人影一闪的那一带墙头上飞跃上去。到了墙上,四面一看,但见夜静月明,四周垣屋排列,静荡荡的什么也已看不见。

  正自徘徊考虑之际,忽又见离自己存身处的墙垣,约有两箭路的地方,又有一条人影,正从一株树阴中跃下,到了地上,回头向自己站的地方望了望,然后一耸身,斜着身向西边一株大树上又飞跃过去,两处距离有几十余丈,那人影真如飞鸟似的,毫不费劲飞了过去,这真叫安馨暗暗吃惊,心说这人的轻功,到此地步,如要赶上他,可就有些不易,但心中虽有此估量,勇气仍在,就一连两三个箭步,纵身到了那株大树之下,正想向树上跃去,不料那条人影倏的又从树上飞到外院墙角上,回身向着安馨一招手,便如风叶一般,飘落墙外。

  安馨大惊,心说这分明是引我到墙外的意思,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意!边想边向墙外追去,越登墙外一看,果然月光下在百步之外的广场中立着一个人,远望去不辨面目,只见手中并无兵器,笔挺地立在那边,仿佛是等候自己的神气。安馨此时也顾不得再加思索,飘身落下墙去,就向那人立处奔去,直到身临切近,才看清那人是一个二十余岁少年,月光下见他五官周正,英气勃勃,一身衣着尤为特别,原来头上戴一顶软胎秋坤帽,上身穿一件四镶四嵌大袖子天青缎马褂,下着一条单叉裤,后面系着一条战裙,足登薄底快靴,这副形状,既不像官,又不像兵,更不像买卖人。此时安馨已经走近,那人向着安馨似在微笑。

  安馨见他并无恶意,便上前一步,抱拳说:“尊驾请了。”

  那人便也拱手还礼,低声说道:“尊驾可就是安参将?”

  安馨应是,那人便说:“在下宝祥,与猛连穆索土司是同门师兄弟。今因穆索师兄被吴、樊二贼诬陷,说他有谋反朝廷之事,本身已在飞鸟渡涵风谷被害身死,全家妻孥也均已解入省城,昨日京师回文已到,三日内便要将他妻甘氏,子玉骢在云南省城大教场就地正法。我师父大觉禅师命我专程来访尊驾,不为别事,便是要设法抢救穆索土司的后人。因知尊驾为穆索土司旧部,胜如家人父子,且平生义气干云,武功出众,故特领师命来见尊驾。”

  安馨一闻此言,正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浑身发冷,一句话说不出来,半晌才问说:“此事当真吗?”

  那宝祥听了,微微一笑,似乎不悦,接着便说:“我焉能凭空来哄骗尊驾!”

  安馨自知失言,忙道歉说:“不!不是说宝兄所说不实,因我这里一点都还不知道呢。”

  宝祥似乎不耐,便又说:“如今且先慢说没要紧的话。如今连头带尾,只剩三天,究竟如何抢救,因我对川滇之间的道路不甚熟悉,还请尊驾从速定计才好。”

  安馨闻言,一时也想不出怎样抢救,就要让宝祥到家中商量,宝祥却摇头说:“此事贵在机密,我如到了尊驾衙内,便恐有人知道,使对方加了准备,那时倒费事了,尊驾去是不去?好在片言可决,我们就在此一言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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