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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馆上总裁第三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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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书之议,阁下既信鄙言行之,将来史馆不患无书考证矣。独是体例犹未见颁,而同馆诸君,纷纷呈列传稿于掌记。馆中供事,遂相促迫。且将阁下之命,谓《元史》纂修,不过六七月告成,具稿宜速,此则彝尊之所不识也。 昔干宝勒《晋纪》,先立凡例,凡例既立,然后纪传表志相符。贞观撰《晋书》,体例出于敬播,于是李淳风、于志宁等则授之以志;孔颖达等则授之以纪传。治平撰《通鉴》,先编丛目草卷。草卷责之范梦得,积至四丈,截为一卷。于是两汉则授之刘攽,三国六朝隋则授之刘恕,唐、五代十国则授之范祖禹。以故事无阙漏,而文不繁复,是史家之遗法也。 司马迁续其父谈之书以为《史记》,班固续其父彪之传以为《汉书》,李百药续其父德林之纪传以为《北齐书》,皆再世而就。至姚思廉梁、陈《书》,曾巩谓其历三世,传父子,数十岁而乃成。《隋书》始于王劭,次以颜师古,次以魏徵等,其十志成于高宗时,岁月更久。盖史之难成如此。若夫《元史》,其先开局纂修,一十六人。其后续纂,一十五人。合计其成,仅十三月尔。其文芜,其体散,其人重复。既有速不台矣,而又别出雪不台。既有完者都矣,而又别出完者拔都。既有石抹也先矣,而又别出石抹阿辛。以及阿塔赤、忽剌出两人,既附书于杭忽思、直脱儿之传矣,而又为立传。至于作佛事则本纪必书,游皇城入之《礼乐志》,皆乖谬之甚者。以宋濂、王袆一代之名儒,佐以汪克宽、赵汸、陈基、胡翰、贝琼、高启、王彝诸君子之文学经术,宜其陵轶前人,顾反居诸史之下。无他,迫于时日故也。 伏惟阁下幸勿萌欲速之念,当以五年为期,亟止同馆诸君,勿遽呈稿。先就馆中所有群书,俾纂修官条分而缕析、瓜区而芋畴,事各一门,人各一册。俟四方书至,以类相从续之,少者扶寸,多者盈丈,立为草卷。而后妙选馆中之才,运以文笔删削,卷成一篇,呈之阁下,择其善者用之。或事有未信,文有未工,则阁下点定,斯可以无憾矣。不然,朝呈一稿焉,夕当更。此呈一稿焉,彼或异。若筑室于道,聚讼于庭,糠䵃杂揉,嵌罅分裂,记述失序,编次不伦。阁下且不胜其劳,虽欲速,而汗青反无日也。 《新唐书》之成,历十有七年。而纪表志传,书出两手,吴缜犹起而纠其缪。况体例莫定,草卷未编,而以六十人之稿,错陈于左右,其何以诠择而会于一?刘知几曰:“书彼竹帛,事非容易。”阁下勿易视之,幸少宽其期,毋或如《元史》之牵率,必改图焉。仿贞观治平之遗法,而后可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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