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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伊川先生語一(1)


  入關語錄(或云:明道先生語)

  志,氣之帥,不可小觀。知知,仁守,勇決。涵養吾一。

  主一無適,「敬以直內」,便有浩然之氣。浩然,須要實識得他剛大直,不習無不利。敬即便是禮,無己可克。大而化,則己與理一,一則無己。

  致知則有知,有知則能擇。安有識得《易》後,不知退藏於密(密是甚)?《六經》之言,在涵畜中默識心通(精義為本)。道無精粗,言無高下。

  物則(一作即)事也,凡事上窮極其理,則無不通。有主則虛,無主則實,必有所事。知不專為藏往,《易》言知來藏往,主蓍卦而言。

  物形便有大小精粗,神則無精粗。神則是神,不必言作用。三十輻共一轂,則為車。若無轂輻,何以見車之用?

  人患事繫累,思慮蔽固,只是不得其要。要在明善,明善在乎格物窮理。窮至於物理,則漸久後天下之物皆能窮,只是一理。

  人多思慮不能自寧,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於事,為人君止於仁之類。如舜之誅四凶,四凶已(一作他)作惡,舜從而誅之,舜何與焉?人不止於事,只是攬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則是役物。為物所役,則是役於物。有物必有則,須是止於事。

  視、聽、言、動,非理不為,即是禮,禮即是理也。不是天理,便是私欲。人雖有意於為善,亦是非禮。無人欲,即皆天理。

  公則一,私則萬殊。至當歸一,精義無二。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人不能祛思慮,只是吝,吝故無浩然之氣。

  「所過者化」,身之所經歷處;「所存者神」,存主處便是神。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固非小補,伯者是小補而已。

  孔子教人常俯就,不俯就則門人不親。孟子教人常高致,不高致則門人(一作道)不尊。

  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者,卻只做一場話說,務高而已。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卻總是實。如子路、公西赤言志如此,聖人許之,亦以此自是實事。後之學者好高,如人遊心於千里之外,然自身卻只在此。

  人皆稱柳下惠為聖人,只是因循前人之語,非自見。假如人言孔子為聖人,也須直待己實見聖處,方可信。合而聽之則聖,公則自同。若有私心便不同,同即是天心。

  曾子傳聖人學,其德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會文字,只看他氣象極好,被它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只被氣象卑,終不類道。

  聞之知之,得之有之(耳剽臆度)

  「養心莫善於寡欲」,不欲則不惑。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

  人惡多事,或人憫(一作欲簡)之。世事雖多,盡是人事。人事不教人做,更責誰何?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

  聖人盡道,以其身所行率天下,是欲天下皆至於聖人。佛以其所賤者教天下,是誤天下也。人才愈明,往往所陷溺愈深。

  「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只是言孔子川流是日用處,大德是存主處。「敦」,如俗言「敦禮義」、「敦本」之意。

  或曰:「正叔所定婚儀,復有婿往謝之禮,何謂也?」曰:「如此乃是與時稱。今將一古鼎古敦(音隊)用之,自是人情不稱,兼亦與天地風氣不宜。禮,時為大,須當損益。夏、商、周所因損益可知,則能繼周者亦必有所損益。如云『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是夏時之類可從則從之。蓋古人今人,自是年之壽夭、形之大小不同。古之被衣冠者,魁偉質厚,氣象自別。若使今人衣古冠冕,情性自不相稱。蓋自是氣有淳漓。正如春氣盛時,生得物如何,春氣衰時,生得物如何,必然別。今之始開荒田,初歲種之,可得數倍;及其久,則一歲薄於一歲,此乃常理。觀三代之時,生多少聖人,後世至今,何故寂寥未聞,蓋氣自是有盛則必有衰,衰則終必復盛。若冬不春,夜不晝,則氣化息矣。聖人主化,如禹之治水,順則當順之,治則須治之。古之伏羲,豈不能垂衣裳,必待堯、舜然後垂衣裳?據如此事,只是一個聖人都做得了,然必須數世然後成,亦因時而已。所謂『溥博淵泉,而時出之』也,須是先有溥博淵泉也,方始能時出。自無溥博淵泉,豈能時出之?大抵氣化在天在人一般,聖人其中,只有功用。放勳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正須如此。徇流俗,非隨時。知事可正,嚴毅獨立,乃是隨時也。舉禮文,卻只是一時事。要所補大,可以風後世,卻只是明道。孟子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大數則是,然不消催促他。」

  冠禮廢,則天下無成人。或人欲如魯公十二而冠,此不可。冠所以責成人,十二年非可責之時。既冠矣,且不責以成人事,則終其身不以成人望他也,徒行此節文何益?雖天子諸侯,亦必二十而冠。

  「信而後諫」,唯能信,便發得人志。

  龍女衣冠不可定。龍,獸也。衣冠,人所被。豈有禽獸可以被人衣冠?若以為一龍,不當立數十廟;若以為數十龍,不當同為善濟夫人也。大抵決塞,莫非天地之祐、社稷之福、謀臣之功、兵卒之力。不知在此,彼龍何能為?

  人苟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肯一日安於所不安也。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曾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凡實理,得之於心自別。若耳聞口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肯安於所不安。人之一身,儘有所不肯為,及至他事又不然。若士者,雖殺(一作教)之使為穿窬,必不為,其他事未必然。至如執卷者,莫不知說禮義。又如王公大人,皆能言軒冕外物,及其臨利害,則不知就義理,卻就富貴。如此者,只是說得,不實見。及其蹈水火,則人皆避之,是實見得。須是有「見不善如探湯」之心,則自然別。昔若經傷於虎者,他人語虎,則雖三尺童子,皆知虎之可畏,終不似曾經傷者,神色懾懼,至誠畏之,是實見得也。得之於心,是謂有德,不待勉強,然學者則須勉強。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則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一作義重於生),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個是而已。

  學者患心慮紛亂,不能寧靜,此則天下公病。學者只要立個心,此上頭儘有商量。

  得之於心,謂之有德,自然「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豈待勉強也?

  葬埋所慮者,水與蟲耳。晉郭文舉為王導所致,及其病,乞還山,欲枕石而死。貴人留之曰:「深山為虎狼食,不其酷哉?」曰:「深山為虎狼食,貴人為螻蟻食,一也。」故葬者鮮不被蟲者,雖極深,亦有土蟲。故思木之不壞者,得柏心為久,後又見松脂錮之又益久,故用松脂塗棺。

  語高則旨遠,言約則義微。大率《六經》之言涵蓄,無有精粗。欲言精微,言多則愈粗。

  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灑埽、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

  浩然之氣,既言氣,則已是大段有形體之物。如言志,有甚跡,然亦儘有形象。浩然之氣是集義所生者,既生得此氣,語其體則與道合,語其用則莫不是義。譬之以金為器,及其器成,方命得此是金器。

  若謂既返之氣復將為方伸之氣,必資於此,則殊與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窮,更何復資於既斃之形、既返之氣,以為造化?近取諸身,其開闔往來,見之鼻息,然不必須(一本無此四字,有豈字)假吸復入以為呼。氣則自然生。人氣之生,生(一作人之氣生)於真元。天之氣,亦自然生生不窮。至如海水,因陽盛而涸,及陰盛而生,亦不是將(一作必是)已涸之氣卻生水。自然能生,往來屈伸只是理也。盛則便有衰,晝則便有夜,往則便有來,天地中如洪鑪,何物不銷鑠了?

  「範圍天地之化。」天本廓然無窮,但人以目力所及,見其寒暑之序、日月之行,立此規模,以窺測他。天地之化,不是天地之化其體有如城廓之類,都盛其氣。假使言日升降於三萬里,不可道三萬里外更無物。又如言天地升降於八萬里中,不可道八萬里外天地盡。學者要默體天地之化。如此言之,甚與天地不相似,其卒必有窒礙。有人言無西海,便使無西海,亦須是有山(無陰陽處,便無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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