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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伊川先生语五(2)


  韩退之说:叔向之母闻杨食我之生,知其必灭宗。此无足怪,其始便禀得恶气,便有灭宗之理,所以闻其声而知之也。使其能学,以胜其气,复其性,可无此患。

  “性相近也”,此言所禀之性,不是言性之本。孟子所言,便正言性之本。

  问:“先生云:性无不善,才有善不善,扬雄、韩愈皆说着才。然观孟子意,却似才亦无有不善,及言所以不善处,只是云:‘舍则失之。’不肯言初禀时有不善之才。如云:‘非天之降才尔殊。’是不善不在才,但以遇凶岁陷溺之耳。又观‘牛山之木,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才焉,此岂山之性?”是山之性未尝无才,只为斧斤、牛羊害之耳。又云:‘人见其禽兽也,以为未尝有才焉,是岂人之情也哉?’所以无才者,只为‘旦昼之所为又梏亡之耳’。又云:‘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则是以情观之,而才未尝不善。观此数处,切疑才是一个为善之资,譬如作一器械,须是有器械材料,方可为也。如云:‘恻隐之心,仁也(云云)。’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也。’则四端者便是为善之才,所以不善者,以不能尽此四端之才也。观孟子意,似言性、情、才三者皆无不善,亦不肯于所禀处说不善。今谓才有善不善,何也?或云:善之地便是性,欲为善便是情,能为善便是才,如何?”先生云:“上智下愚便是才,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叟为父而有舜,亦是才。然孟子只云‘非才之罪’者,盖公都子正问性善,孟子且答他正意,不暇一一辨之,又恐失其本意。如万章问象杀舜事,夫尧已妻之二女,迭为宾主,当是时,已自近君,岂复有完廪浚井之事?象欲使二嫂治栖,当是时,尧在上,象还自度得道杀却舜后,取其二女,尧便了得否?必无此事。然孟子未暇与辨,且答这下意。”

  生而知之,学而知之,亦是才。问:“生而知之要学否?”先生曰:“生而知之固不待学,然圣人必须学。”

  先生每与司马君实说话,不曾放过;如范尧夫,十件事只争得三四件便已。先生曰:“君实只为能受尽言,尽人忤逆终不怒,便是好处。”

  君实尝问先生云:“欲除一人给事中,谁可为者?愿为光说一人。”先生曰:“相公何为若此言也?如当初泛论人才却可,今既如此,某虽有其人,何可言?”君实曰:“出于公口,入于光耳,又何害?”先生终不言(一本云:“先生曰:‘某断不说’”)

  “先进”、“后进”,如今人说前辈、后辈。“先进于礼乐”,谓旧时前辈之人于礼乐,在今观之以为朴也。“后进于礼乐”,谓今晚进之人于礼乐,在今观之以为君子。君子者,文质彬彬之名。盖周末文盛,故以前人为野,而自以当时为君子,不知其过于文也。故孔子曰:“则吾从先进。”

  孔子弟子善问,直穷到底。如问“乡人皆好之,何如?”曰:“未可也,”便又问“乡人皆恶之,何如?”又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便问“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才说“去兵”,便问“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自非圣人不能答,便云“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不是孔子弟子不能如此问,不是圣人不能如此答。

  《礼记·儒行》、《经解》,全不是。因举吕与叔解,亦云:“《儒行》夸大之语,非孔子之言,然亦不害义理。”先生曰:“煞害义理。恰恨《易》,便只‘洁净精微’了却;《诗》便只‘温柔敦厚’了却,皆不是也。”

  《祭法》如夏后氏郊鲧一片,皆未可据。

  问:“圣人有为贫而仕者否?”曰:“孔子为乘田、委吏是也。”又问:“或云乘田、委吏非为贫,为之兆也。”先生曰:“乘田、委吏却不是为兆,为鲁司寇便是为兆(一本此下有十六字云:“有人云:‘先生除国子监之命不受,是固也’”)。”先生因言:“近煞有人以此相勉,某答云:待饥饿不能出门户时,当别相度。”

  荀、扬性已不识,更说甚道?

  邓文孚问:“孟子还可为圣人否?”曰:“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又问:“《孟子》书中有不是处否?”曰:“只是门人录时,错一两字。如‘说大人,则藐之’,夫君子无不敬,如有心去藐他人,便不是也。更说夷、惠处云‘皆古圣人’,须错字。若以夷、惠为圣之清、圣之和则可,便以为圣人则不可。看孟子意,必不以夷、惠为圣人。如伊尹又别,初在畎亩,汤使人问之,曰‘我何以汤之币聘为哉?’是不肯仕也。及汤尽礼,然后翻然而从之,亦是圣之时。如五就汤,五就桀,自是后来事。盖已出了,则当以汤之心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

  荆公尝与明道论事不合,因谓明道曰:“公之学如上壁。”言难行也。明道曰:“参政之学如捉风。”及后来逐不附己者,独不怨明道,且曰:“此人虽未知道,亦忠信人也。”

  张戬尝于政事堂与介甫争辨事,因举经语引证。介甫乃曰:“安石却不会读书,贤却会读书。”戬不能答。先生因云:“却不向道,只这个便是不会读书。”

  佛家有印证之说,极好笑。岂有我晓得这个道理后,因他人道是了方是,他人道不是便不是?又五祖令六祖三更时来传法,如期去便传得,安有此理?

  谢良佐与张绎说:“某到山林中静处,便有喜意,觉着此不是。”先生曰:“人每至神庙佛殿处便敬,何也?只是每常不敬,见彼乃敬。若还常敬,则到佛殿庙宇,亦只如此。不知在闹处时,此物安在?直到静处乃觉。”绎言:“伊云,只有这些子已觉。”先生曰:“这回比旧时煞长进。这些子已觉固是,若谓只有这些子,却未敢信(胡本注云:“朱子权亲见谢先生云:‘某未尝如此说。’恐传录之误也”)。”

  “屡空”兼两意。惟其能虚中,所以能屡空。货殖便生计较,才计较便是不受命,不受命者不能顺受正命也。吕与叔解作“如货殖”。先生云:“传记中言子贡货殖处亦多,此子贡始时事。”

  万物皆有良能,如每常禽鸟中,做得窝子,极有巧妙处,是他良能,不待学也。人初生,只有吃乳一事不是学,其他皆是学,人只为智多害之也。

  “人心”,私欲也;道心,正心也。“危”言不安,“微”言精微。惟其如此,所以要精一。“惟精惟一”者,专要精一之也。精之一之,始能“允执厥中”。中是极至处。或云:介甫说以一守,以中行,只为要事事分作两处。

  《诗·小序》便是当时国史作。如当时不作,虽孔子亦不能知,况子夏乎?如《大序》,则非圣人不能作。

  “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如《二南》之诗及《大雅》、《小雅》,是当时通上下皆用底诗,盖是修身治家底事。

  《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淑女即后妃也,故言配荇菜以兴后妃之柔顺。“左右流之”,左右者随水之貌。“左右采之”者,顺水而采之。“左右芼之”者,顺水而芼之。皆是言荇菜柔顺之貌,以兴后妃之德。“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言后妃之配君子,和乐如此也。

  “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自是《关雎》之义如此,非谓后妃也。此一行甚分明,人自错解却。

  口、目、耳、鼻、四支之欲,性也,然有分焉,不可谓我须要得,是有命也。仁义礼智,天道在人,赋于命有厚薄,是命也,然有性焉,可以学,故君子不谓命。

  “则以学文”,便是读书。人生便知有父子兄弟,须是先尽得孝弟,然后读书,非谓已前不可读书。

  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礼以和为贵,故先王之道以此为美,而小大由之。然却有所不行者,以“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故亦不可行也。

  “望道而未之见”,言文王视民如伤,以纣在上,望天下有道而未之见。“汤执中,武王不泄迩”,非谓武王不能执中,汤却泄迩,盖各因一件事言之。人谓各举其最盛者,非也,圣人亦无不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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