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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二先生语二(3)


  行礼不可全泥古,须当视时之风气自不同,故所处不得不与古异。如今人面貌,自与古人不同。若全用古物,亦不相称。虽圣人作,须有损益。

  交神明之意,当在事生之后,则可以尽孝爱而得其飨。全用古事,恐神不享。《订顽》之言,极纯无杂,秦、汉以来学者所未到。君与夫人当异庙,故自无配(明)

  禘,王者之大祭;祫,诸侯之大祭(明)。伯淳言:“学者须守下学上达之语,乃学之要。”嫂叔无服,先王之权,后圣有作,虽复制服可矣。

  师不立服,不可立也,当以情之厚薄、事之大小处之。如颜、闵于孔子,虽斩衰三年可也,其成己之功,与君父并。其次各有浅深,称其情而已。下至曲艺,莫不有师,岂可一概制服?

  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先有所据守。

  斟酌去取古今,恐未易言,须尺度权衡在胸中无疑,乃可处之无差。学礼者考文,必求先王之意,得意乃可以沿革。

  凡学之杂者,终只是未有所止,内不自足也。譬之一物,悬在空中,苟无所倚着,则不之东则之西,故须着摸佗别道理,只为自家不内足也。譬之家藏良金,不索外求,贫者见人说金,须借他底看。

  朋友讲习,更莫如相观而善工夫多。

  昨日之会,大率谈禅,使人情思不乐,归而怅恨者久之。此说天下已成风,其何能救!古亦有释氏盛时,尚只是崇设像教,其害至小。今日之风,便先言性命道德,先驱了知者,才愈高明则陷溺愈深。在某,则才卑德薄,无可奈何佗。然据今日次第,便有数孟子,亦无如之何。只看孟子时,杨、墨之害能有甚?况之今日,殊不足言。此事盖亦系时之污隆。清谈盛而晋室衰。然清谈为害,却只是闲言谈,又岂若今日之害道?今虽故人有一(初本无一字)为此学而陷溺其中者,则既不可回。今(初本无今字)只有望于诸君尔。直须置而不论,更休曰且待尝试。若尝试,则已化而自为之矣。要之,决无取(初本无此上二十九字)。其术(初本作佛学),大概且是绝伦类(初本卷末注云:“‘昨日之会,大率谈禅’章内,一本云云,上下皆同,版本已定,不可增益,今附于此。异时有别锓版者,则当以此为正。”今从之),世上不容有此理。又其言待要出世,出那里去?又其迹须要出家,然则家者,不过君臣、父子、夫妇、兄弟,处此等事,皆以为寄寓,故其为忠孝仁义者,皆以为不得已尔。又要得脱世网,至愚迷者也。毕竟学之者,不过至似佛。佛者,一黠胡尔,佗本是个自私独善,枯槁山林,自适而已。若只如是,亦不过世上少这一个人。又却要周遍,谓既得本,则不患不周遍。要之,决无此理(一本此下云:“然为其学者,诘之,理虽有屈时,又却乱说,卒不可凭考之。”)。今日所患者,患在引取了中人以上者,其力有以自立,故不可回。若只中人以下,自不至此,亦有甚执持?今彼言世网者,只为些秉彝又殄灭不得,故当忠孝仁义之际,皆处于不得已,直欲和这些秉彝都消杀得尽,然后以为至道也。然而毕竟消杀不得。如人之有耳目口鼻,既有此气,则须有此识。所见者色,所闻者声,所食者味。人之有喜怒哀乐者,亦其性之自然,今强曰必尽绝,为得天真,是所谓丧天真也。持国之为此学者三十年矣,其所得者,尽说得知有这道理,然至于“反身而诚”,却竟无得处。佗有一个觉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譬之赞《易》,前后贯穿,都说得是有此道理,然须“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一再有德行字)处,是所谓自得也。谈禅者虽说得,盖未之有得。其徒亦有肯道佛卒不可以治天下国家者,然又须道得本,则可以周遍。

  有问:“若使天下尽为佛,可乎?”其徒言:“为其道则可,其迹则不可。”伯淳言:“若尽为佛,则是无伦类,天下却都没人去理。然自亦以天下国家为不足治,要逃世网,其说至于不可穷处,佗又有一个鬼神为说。”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据今日,合人道废则是。今尚不废者,犹只是有那些秉彝,卒殄灭不得。以此思之,天壤间可谓孤立,其将谁告耶?

  今日卓然不为此学者,惟范景仁与君实尔。然其所执理,有出于禅学之下者。一日做身主不得,为人驱过去里。

  君实尝患思虑纷乱,有时中夜而作,达旦不寐,可谓良自苦。人都来多少血气?若此,则几何而不摧残以尽也。其后告人曰:“近得一术,常以中为念。”则又是为中所乱。中又何形,如何念得佗?只是于名言之中,拣得一个好字。与其为中所乱,却不如与一串数珠。及与佗数珠,佗又不受。殊不知中之无益于治心,不如数珠之愈也。夜以安身,睡则合眼,不知苦苦思量个甚,只是不与心为主,三更常有人唤习也(诸本无此八字)

  学者于释氏之说,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颜渊问为邦,孔子既告之以五帝、三王之事,而复戒以“放郑声,远佞人”,曰“郑声淫,佞人殆”。彼佞人者,是佗一边佞耳,然而于己则危,只是能使人移,故危也。至于禹之言曰:“何畏乎巧言令色?”巧言令色直消言畏,只是须着如此戒慎,犹恐不免。释氏之学,更不消言,常戒到自家自信后,便不能乱得。

  以书传道,与口相传,煞不相干。相见而言,因事发明,则并意思一时传了。书虽言多,其实不尽。

  观秦中气艳衰,边事所困,累岁不稔。昨来馈边丧亡,今日事未可知,大有可忧者。以至士人相继沦丧,为足妆点关中者,则遂化去。吁!可怪也。凡言王气者,实有此理。生一物须有此气,不论美恶,须有许大气艳,故生是人。至如阙里,有许多气艳,故此道之流,以至今日。昔横渠说出此道理,至此几乎衰矣。只介父一个,气艳大小大。

  伯淳尝与子厚在兴国寺曾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

  与叔所问,今日宜不在有疑,今尚差池者,盖为昔亦有杂学。故今日疑所进有相似处,则遂疑养气为有助,便休信此说。盖为前日思虑纷扰,今要虚静,故以为有助。前日思虑纷扰,又非义理,又非事故,如是则只是狂妄人耳。惩此以为病,故要得虚静。其极,欲得如槁木死灰,又却不是。盖人,活物也,又安得为槁木死灰?既活,则须有动作,须有思虑。必欲为槁木死灰,除是死也。忠信所以进德者,何也?闲邪则诚自存,诚存斯为忠信也。如何是闲邪?非礼而勿视、听、言、动,邪斯闲矣。以此言之,又几时要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又如绝四后,毕竟如何,又几时须如枯木死灰?敬以直内,则须君则是君,臣则是臣。凡事如此,大小大直截也。

  有言养气可以为养心之助。曰:“敬则只是敬,敬字上更添不得。譬之敬父矣,又岂须得道更将敬兄助之?又如今端坐附火,是敬于向火矣,又岂须道更将敬于水以助之?犹之有人曾到东京,又曾到西京,又曾到长安,若一处上心来,则他处不容参然在心,心里着两件物不得。”

  饮酒不可使醉,不及乱者,不独不可乱志,只血气亦不可使乱,但使浃洽而已可也。

  邢和叔后来亦染禅学,其为人明辩有才,后更晓练世事,其于学,亦日月至焉者也(尹子曰:“明辩有才而复染禅学,何所不为也?”)

  伯淳自谓:只得佗人待做恶人,敬而远之。尝有一朝士久不见,谓伯淳曰:“以伯淳如此聪明,因何许多时终不肯回头来?”伯淳答以“盖恐回头后错也。”

  巽之凡相见须窒碍,盖有先定之意。和叔(一作与叔)据理却合滞碍,而不然者,只是佗至诚,便相信心直笃信。

  理则须穷,性则须尽,命则不可言穷与尽,只是至于命也。横渠昔常譬命是源,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然则渠与源是两物,后来此议必改来。

  今语道,则须待要寂灭湛静,形便如槁木,心便如死灰。岂有直做墙壁木石而谓之道?所贵乎“智周天地万物而不遗”,又几时要如死灰?所贵乎“动容周旋中礼”,又几时要如槁木?论心术,无如孟子,也只谓“必有事焉”(一本有而勿正心字)。今既如槁木死灰,则却于何处有事?

  君实之能忠孝诚实,只是天资,学则元不知学。尧夫之坦夷,无思虑纷扰之患,亦只是天资自美尔,皆非学之功也。

  持国尝论克己复礼,以谓克却不是道。伯淳言:“克便是克之道。”持国又言:“道则不须克。”伯淳言:“道则不消克,却不是持国事。在圣人,则无事可克;今日持国,须克得己便然后复礼。”

  游酢、杨时是学得灵利高才也。杨时于新学极精,今日一有所问,能尽知其短而持之。介父之学,大抵支离。伯淳尝与杨时读了数篇,其后尽能推类以通之。

  有问:《诗》三百,非一人之作,难以一法推之。伯淳曰:“不然。三百,三千中所择,不特合于《雅》、《颂》之音,亦是择其合于教化者取之。篇中亦有次第浅深者,亦有元无次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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