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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二 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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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黜陟使柳谏议书 某月日,试秘书省校书郎权德舆【云云】。德舆材实无能,重以拙讷,虽星轺往复,皆获趋拜,竟未得粗承余论,少尽下情。伏蒙以通世之旧,将献状受禄,感戴循环,不知所措。或有所见,敢布愚衷。何者?今皇帝驭天下之初,将欲拔才俊,延幽滞,综核名实,览观风俗,故分诏近臣,省问四方,将天之命,其旨不细。则阁下举一士,用一贤,必当躬验声实,精究终始。一旦以愚当荐士之目,诚众多所未喻也。凡以故旧之私,不能忘情,与夫推贤类能,其事则异。今者澄清省察,以得人为功,直道公议,天下属目。此时而失,则所失多矣。 德舆伏膺儒行,三十未立,忖躬责已,知不如人。俟他时进修,与诸生齿,方冀当大君子眷念之至,申鄙夫报效之分。今者若以赀用所迫,苟进一官,则佣书贩春,亦足自绐,必不敢以区区之身,上累名器,敢拒黔敖之食,徐受山涛之恩,下情所守,在此而已。是以竟未获拜谢者,以必所不当也。伏惟宴间之余,俯察愚朴,文章鄙略,不足以烦省览,用此陈露,惭畏伏深。不宣。德舆再拜。 ▼与陆州杜给事书 十二月九日,试右金吾卫兵曹参军权德舆,谨遣苍头献书于给事杜公阁下: 德舆颛蒙小生,行艺无取,世业儒术,不能自奋,徒以晨羞之暇,取适文谊,师蘧生“欲寡其过”之言,慕太邱“平心率物”之道。弱年多病,志无所就,衡茅之中,俯仰自愧。去年得以物役,道于贵州,舟次仁境,心口相贺,一蹑宾阶,鄙吝都尽。何者?向风之心,久积于中,不知所已然而然也。及夫承至论,闻格言,悬榻之礼,礼有加等。深明出处之分,根极道义之本,初勖之以勉职,又勖之以通经。驽薄贱姿,诚不自意。拜赐之时,感入心腑。及就安环堵,静守绪言,常虑行之不至,忝辱明鉴。近又承寓书于包中丞丈,过有称赏。永怀惭戴,何可言喻。 嚱!夫先师有互乡之见,与其进也。至东汉郭泰、陈蕃之徒,亦以奖鉴士林为已任。降及近古,此道浸微。今江南多士所凑,埓于上国,力行修词,人人自励,月旦之评,或无至公,众情所望,实在阁下。伏恐清□□鉴,于此一失,物论云云,以之去就,下情所虞,在此而已。如小生者,但欲稽考古训,端正心源,以区区直方,展微贽于他日。不宣。德舆再拜。 ▼附:崔左司书 造白: 仆尝以道丧日久,罕见君子,间者奉睹,得闻循上之方,体仁之度,言发理契,心朗目明,涉道之诚,若乘川而得舟楫,其慰盛也,寤寐自贺。窃思前贤心感之重,义叶之固,或约之以朋友,或申之以婚姻,聚之以里闾,悦之以宴好,俾一日之合,为累世之欢。裔嗣承流,清风自远,克成贞洁之业,永称道德之门。即颍川荀陈,盖其事也。 仆不揆鄙固,景行行之,早年尝与二三情友,约诚同此。世物多故,志为事夺,存没有间,通塞殊尚。今中年已及,此心犹阻,永怀愧叹,怵怍如厉。幸以罪废,贬秩何终?法尚放还,归齿田里。追惧前失,澡励愚衷,咨谕弟兄,导率妻子,甘与时绝,永安邱樊。 息女二人,姿性及义,以静约为尚,以琴书为适,庶可以承君子之好,备有道之室。长女先约故司徒元子宏农杨宏微,幼女未笄,顾继德嗣。北归之日,敬俟嘉命。夫人之生,母道之动也。动而能静,是谓返本。仆婚嫁既毕,退身岩阿,静以营神,虚以顺命。与骨肉姻戚,蹈道为期,还复之中,庶乎返本。未审足下以为如何?远布所怀,跂闻雅论。 造顿首。三月二十一日。 ▼答左司崔员外书 德舆器用琐薄,无他才术,徒以木讷之姿,玩习圣贤之训。尝以为大和【一作“朴”】久散,世道交丧,师友之义缺,醨薄之风起,蚩蚩万情,无所司南,衔愤结怀,惄然终日。前年得以行役,获觏德容,蒙泛爱,竟接清议。初论当世之理要,次陈情性之大端,终语道德之原极,澡雪百虑,泊然葆真。一闻至论,神开意警,不觉虚白澄旷,浃洽四支,则易直子谅,又其细也。当此时,诚欲备门弟子之数,展严师之敬,虽此志不遂,实念遇逾涯,忘年之欢,契比伯仲。昨者奉问,洞见仁衷,且有退身邱樊之说。 嚱夫!中人之域,或不以利回,而多以名败;或时能蹈义,而鲜以仁克。此诚细者可力,大端则循性而动矣。至于黜聪晦明,恬于退让,息浩然之气,哀乐不入。不然,则乘时致位,以天下为已任,变醨为醇,泽流无垠,彝伦式叙,生生茂遂,此诚大君子之出处也。 近古已来,作者实鲜,岂世运有在,或时无其人?间睹《皇极综论》之一篇,得之尽矣。然则或进或退,小屈小伸,岂足为执事者道也?又示问之中,情旨备至,不弃弱植,申以嘉姻,荀陈之义,非所敢当。况司徒令子,为后名辈,精识洞鉴,诚已得之,鄙人何堪,后当此命?门闾之下,珉玉不侔,将何以祗承厚意,当叔宝、逸少之目?恐累清德,无任下情。已具咨闻,敬承嘉命,寻冀拜谢,感庆伏深。谨状。 ▼贺外舅崔相国书 伏惟大方全德,自中发外,蕴为志气,播为事业。然则阜庶生物,操持化权,结于众心,为日固久。且大贤之出处,天下之否泰也,故诏下之日,人人相庆。又早岁获睹《皇极综论》《元德志》《孤云赋》《凄风诗》,伏读累曰,备见精虑之所至。言理乱者,多推世运于必然,殊不知弛张变化,存乎其人而已。 自古贤哲之徒,或志尚不展,郁堙当世,长叹痛哭,于是乎作。伏惟以尝所感慨,申于盛明,使三辰光润,万物轨道,实在指顾,岂逃彀中。且以西汉公辅言之,萧、曹以清静熙帝载,良、平以谟明赞王业。至宣帝时,则魏相通故事,邴吉知大体,斯皆章章可言者也。洎夫张苍之律历,孙宏之文章,韦贤之好学,平当之有耻,然亦号为贤相,抑其次焉。至匡、张、孔、马,服儒衣冠,被阿谀之讥,不胜其任。最下则陶清、刘舍、庄青翟、赵周之徒,皆龊龊备位,故身名偕泯。 夫此数子者,岂不粗知君臣之道,古今之变哉?痛于无所发明,保持禄位而已。有时无功,可不谓大哀乎!又古人有“立德”、“立功”、“立言”之训,顾惟多幸,获览炳然之文,又备承余论,有以见大君子之遣辞发虑,宏裕溥博者矣。惟德与功安在?今日洒天下之耳目,复万物于全性,在大人践而行之,守而终之而已。不宣。再拜。 ▼附:独孤秀才书 贞元十三年八月日,独孤郁谨上书于舍人三兄阁下: 郁以世旧,遂获谒叙,故大贤之遇郁也,亦不以常,交言之际,眷意甚露。郁琐琐郁堙,二年无闻,摧颓折羽而不憙者,非失意之谓,非尤人之谓,盖将因事自罪而不憙也。借如豫意生于拥肿小木之中,樵苏见之,亦以嗟矣。一有不嗟,则必自与拥肿者亦不多远也。珠玑隐于砾石之中,童子弄之,亦以惊矣。一有不惊,则必自与砾石者亦不多远也。镆鎁卧于铅钝之下,良工睹之,固亦知矣。一有不知,则此自与铅钝者亦不多远矣。毛嫱后于宿瘤而行,有目者睹之,固即分矣。一有不知,则必自与宿瘤亦不远矣。苟与乎拥肿、砾石、铅钝、宿瘤辈果【一有“无”字】殊异,不能移凡眼所择,况遇者【一作“逃”乎】良工巧冶有识之目哉! 今礼部侍郎之目,固亦国之良工巧冶有识之目也。于中再择再不中,是直已为拥肿、砾石、铅钝、宿瘤矣,何止与其不远哉!此所以因事自罪而不憙也。 或谕之曰:“今之道尚光,子之所以不振者,晦遏也,子之道丰蔀也。子且直有崪天之材而隐植之,有照乘之珍而密椟之,有切玉之利而谨襓之,有倾都之艳而深帷之,虽使离娄左执光而右拭眦,迫而索之,固亦不能知子矣。何不移植露光,披锋示貌,使识者睹而骇之?” 彼之所诲,固亦郁所不能焉已。必不材也,必不宝也,必不姝也,必不利也,且遍过于有识者之目,是自扬其短也已。必材也,必宝也,必姝也,必利也,虽小示其光锋干貌于一人,惊我亦已多矣。所不惊者,是子四事果不足异于族凡也。郁病直拙,独大贤于郁,分殊尚不能以亟,况悠悠者欤? 郁常行乎时辈之间,多酌其言语善者鄙者,而自减盈消息,其旨稍有可惊,不敢不于许言者言之。今之后学者或叹曰:“吁!后乌乎所归哉!”此且非宜长者所当闻也。 亦非宜,长者所不当闻也。今朝廷先达,病在不能公也,或能公而不能甚力也。览其文,则赞美积【一作“称”】嗟,无不至也。其间善恶轻重进退,则心以别矣。此其所以为公也。鲜有知其必善而风鼓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此其所以为公不能甚力。致使遑遑之伦,其下才者亦曰:今夫在位者,其无公欤?其无心欤? 有一善,未尝肯称也,意曰非我事也。又虑与之谈者不与我符契,是使诸子窃窃然自以无闻为不辱,遂相与择捷趋邪,纷屯于主司之迹。亲者苟能致誉,则不诘其所以致誉者之贤不肖而曹趋之矣。此实今之躁进苟得之风也。在朝廷大贤,主而名之,驱而正之,于其善者扶摇之,有善而未具者决之导之,使四方学士知向方焉,何如?其曰非我事也。 若使一人曰非我事也,十人曰非我事也,举朝廷皆曰非我事也。苟非我事,则无所不非我事;无所不非我事,则天地之间无乃已寂寥乎?昔孔子饰诗书礼乐以化齐弟子而至天下。使孔子亦曰非我事,则今者安尽闻夫七十子之贤,《诗》《书》《礼》《乐》之盛?七十子亦曰非我事也,又孰为播孔子之圣如此其大乎? 今文亦如是,朝廷先达亦如是,后之达者亦如是。若不相播,则人文礼义、知己复往之道,不几乎息乎?不肖辱承大贤之心深矣,非又敢以假喻自荐也,意欲以大贤择众贤,如七十子之徒,亦方孔子于大贤也。何如?不宣。郁再拜。 ▼答独孤秀才书 损四日书问,兼示新文,闳博峻异,有立言致远之旨焉。其于惠爱,纤悉重厚,甚善甚善!以吾子才志与年,三者皆富,以家声自振,若建瓴水,大冶良工,必有不蕲至而至者,况以“日日新又日新”之盛哉! 豫章、珠玑、镆鎁、毛嫱,终不虑隐之、椟之、襓之、帷之之为患,而为拥肿、砾石、铅钝、宿瘤之排蔽,但发有疾徐耳。来问云:“一人惊之,亦已多矣,岂与族凡校耶?”此诚得之。又云:“先达病不能公,或公而不能甚力。” 今夫滔滔者,或辩之不至,而苟善待之,及扬声延誉,则钳口结舌,大凡举世之病也。如鄙夫者,直力不足耳,亦惧招俫奔走,为津为岐,至有窃所爱者则寡矣,又岂能废是也?从古未达者之望达者,何常不如是耶?先师七十子所儗,岂敢当也。三复戁然,无言喻怀。其他慕重,续俟会话。德舆顿首。 ▼答杨湖南书 使至,蒙惠寄制集序,发函焕然,盈耳溢目,宏丽博厚,坦夷章明,如黄钟大玉,庆霄天籁,奇采正声,铿锵照耀,真可谓作者之表,方驾古人。忻欢骇悚,咏叹无斁,甚盛甚盛!但根本不称,奖饰非宜,以此为雄文至鉴之累,如何如何!书命者,古先哲王之所以发德音而赋百职。在《易》曰:“后以施命告四方。”《书》曰:“诞告万方。”《诗》曰:“吁谟定命,远犹辰告。”故《君陈》、《君牙》《毕命》《冏命》之作,皆直而文,简而诚,含章而不流。汉廷亦云:“文章尔雅,训辞深厚。”其重如是,而鄙人忝焉。使盛圣之文明,不登于典谟训诰,罪在菲薄,其敢逃责于多士耶?昔颜氏之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 虽窃知之之道,而职命所拘,不能不俟终日而勇退。日践复行之过,至于九年,暴于四方,为所观笑,此所惭愧于古人也。亦思人生世间,当志于远者大者,岂数数然刓精耗神,攘窃文字,而犹力不足,意不逮,虽三益直谅之道久废,独不愧于心乎? 昨休沐之余,愚子呈阅者,以有大朝中外之授受,士友迁除之岁时,遂不计妍媸,相从以类。初不敢以制集自命,但全其文而已。因其猥多,分列卷第,又腼然以序引奉烦者,诚以承眷之深,而心仰雄伯,使夜光冠于鱼目,永为子孙秘藏,非敢效太冲《三都》而求元晏发之之道也。及览鸿丽之作,无非逸言,追思内讷,已无所及。使鄙人涉敝箒自见之患,陷作者于玉巵无当之嫌,一不敏而相交丧,何可言也。 伏以门中忠节,叙述周详,因小生之无似,扬先德于不朽。伏读感咽,何阶仰酬?结于肺肝,没齿无极。又德音宥密,皆出自中禁,而西掖所掌,止于命官。今序中所言,霈王泽,烛幽滞,振刑典,申肃杀,揄扬宏大,务极其言,则虚美之中,又为虚美,所冀尽去过谈,方敢受赐耳。故吏部李员外三丈,寓书于柳秘书,求为后集序,此贤达所不能忘怀也。但侈言失实,如楚越之相辽,异时见讥于通人,则复为累,亦辄为阁下良规,非止于自谋也。左曹许公范,二纪已来,过于赏爱,鄙人每以逐臭况之。今又遇阁下此作,素多昧理,怱复自疑。幸无泥于眷私,而灭裂公是,是所望也。 载之再拜。六月二十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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