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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序


  ▼送义兴袁少府赴官序

  过江山水,阳羡居最。性质物淡者,得之愈深。袁生愿恭文敏,渇善好学。今兹试吏,其本可书。先正南阳王,实扶中兴之运,光启土宇,庆流后昆。国有令典,延世命官。解巾筮仕,偶得佳境。况青春之年,彩衣黄绶,出则为政,入则承欢。以世德遗直,而眘修之不怠,异时必复,此其椎轮欤!

  追思童年游寓兹地,烟潭云洞,杳窱静深。邑中诸生多业文者,亦清辉胜概之所发也。生其勉之。有卫许胄曹,首类歌诗,锵然在听。猥征不腆,俾叙夫群篇。

  ▼送刘秀才登科后侍从赴东京觐省序

  每岁仪曹献贤能之书于王,然后列于禄仕,宣其绩用耳。小司徒以楚金余刃,受诏兼领,彭城刘禹锡实首是科。始子见其丱,已习诗书,佩觹韘,恭敬详雅,异乎其伦。及今见夫君子之文,所以观化成,立宪度。末学者为之,则角逐舛驰,多方而前。子独居易以逊业,立诚以待问,秉是嗛悫,退然若虚。况侍御兄以文章行实,著休问于仁义,义方善庆,君子多之。

  春服既成,五彩其色,去奉严训,归承慈欢。与侍御游久者,贺而祝之曰:“太丘之德,万石之训,亦将奉膳羞于公府,敬杖履于上庠。公卿无惭,龟组交映,不待异日而前知矣。”鄙夫既识其幼,乃序夫群言耳。

  ▼送前溧阳路丞东归便赴滑州谒李尚书序

  昔路温舒举孝廉,补石邑丞,以二千石竟用文学推重汉廷。今路君亦果于修身,敏于试吏,经术以端其行,歌诗以导其龢。罢溧阳丞累年矣,廉故居约,谦故后时,尘缁逢掖,不枉其道。

  今自京师抵东吴,且曰:“滑州尚书公之镇南服也,尝假从事,公实知之。今将谒辕门以修贺词,整羸车以便归路,申旧展礼,无所慁累焉。”然而三揖善价之来,虽欲逃之,难矣。膳部郎杨,君之出也,亟称舅氏之贤,征词于我,敢附仁者之赠,以宣不腆之言。且向之溧阳,犹古之石邑,重之以贤侯盛府,以发其道,异时汉廷之庆,又何疑焉?暗然日彰,在此举矣。

  左补阙权德舆序。

  ▼送许协律判官赴西川序

  十年冬,子与今左曹相君兵部郎崔君同受诏禁中,杂阅对策,以第其等,将命于廷。有请程百职之功绪者,且以郎吏谏曹为言。时相君为吏部郎,崔为右补阙,因相顾曰:“直言者方讥切吾党,其可舍诸?”予抚手贺之,以为得隽。及后诏下,征他日之词,则许生也。典校满岁,西游岷峨。丞相彭城公雅闻其才,辟以从事。

  十三年冬,以府檄计事,至于京师。献岁回车,漉酒祖道。以子之直而和,敏而文,策名于大府,叶志于元臣,搏迅飙,翔曾云,将贺不暇给,而别何为怆?众君子中欢皆赋,使鄙夫类之。

  ▼送商州崔判官序

  商于之地,与郊圻接畛,藩部条职,颛达于京师,且有赋舆,得署宾介。今二千石以宗室贞干,自中台郎出守,首辟博陵崔君,温恪廉清,且以文敏缘饰三命,官至汜水主簿,吏理有闻。以中外之勋华文雅,所慿者厚,游必有常,翔而后集。然则君之委质,商之报政,二者其相用乎?园绮风声,梦想如在;古祠乔木,为寄遐心。

  ▼送右龙武郑录事东游序

  予弱岁时,从师于党塾,郑生已用经术上第,诵古先格言,圆冠绅带,绰绰温雅。里闬侨居,年辈为长。迨今踰二纪,三徙官至亲军纪纲掾。青袍化缁,斑鬓如艾,徐道旧故,悲欢相因。以郑生之理文修行,而职业未称,得不为大来之将然欤?抑食浮于人者或腊毒欤?予不知也。今则请急于环列,遵途于江介,怀旧游也。吴中多贤士君子,居易求志,为予多谢之。

  ▼送循州贾使君赴任序

  使君尝以司直佐黔阳,黔阳之政举;又以赞善守宁夷,宁夷之人乂。乃今以周行慰荐,诏领海丰,天慈覆露,无有远迩。

  及夫书于循吏,为后法程,则古人交趾、九真之绩,与河内、颍川固何以异焉?知今日麾盖,不为使君南溟之变化耶?追思从兄秀才,为使君门闾之宾,曩岁晤语,备征理行。怆族属之凋零,益睽离之怊怅。事可覆视,言为不诬。朱轓郡节,三伏就路。众君子祖道或赋,列为一编,延颈屈指,在征书北辕而已。

  ▼送当涂马少府赴官序

  予始与马生相遇于南徐州,皆以列校冗员,涵泳文谊。生以既不得调,乃反初服与计偕。予放浪于江湖间,因为东诸侯辟召,旋忝朝命,与汉廷臣并行于西垣南宫中。时生穷阎旅食,射策未中,积岁于灵台之下,儒衣甚敝,诗思不诎。亦与其徒三数生,嬉春感秋,觞酌吟啸,视豪游旷贵者傲如也。

  先皇帝不以仆不肖,使操刈楚之柄,辄以得士自贺,岂惟窃不遗不偷之目而已耶?今之出青门,结黄绶,筮仕赋禄于东南之奥区,且曰外兄州尊,理行充茂,所以利攸往而不薄于中都官,诚有由也。然则郡斋言诗,幕庭主画,虽欲勇退,其可逃乎?

  清和之月,草木条畅,京邑气正,在阳则舒。方宜会合,坐叹离索。追计旧故,向三十年,湖塘里巷,疑在前日。各有斑鬓,怆兹离襟,又何可言也。为子敬谢中丞君。乃者南康、永嘉、庐江、晋陵,已为二千石表率。今当明天子守臣之寄,为仁由已,固又与前四郡不侔。赋政之暇,知君自熟,岂敢为曹丘耶?但交贺而已。

  ▼送徐咨议假满东归序

  徐生用经术历大学、太常二博士,咨议于王门,徊翔于天朝,褒衣赤绂,官品第五。移疾请告,归息于让王之旧乡。其进也量力,其退也修性,斯可嘉矣。国朝礼文,酌损三代,最为详正。生所洽通,而又采获古今亡于礼者,考论稽合,颇有条贯。故顾居守夷仲、徐左曹元封、今归侯公和,皆深知之。

  生喟然曰:“州闾达者,凋落太半。吾过悬车,数岁已为寿,班在下大夫不云贱。况天爵贵于缨冕,田庐乐于都邑,思云卧水宿,食稻与鱼,则华榱列鼎,不如是之适。贾勇于退,不能留行,可以言贺,胡为怆别!”

  鄙夫尝游息三吴间,殆三十年。每耳闻水国,如话乡党,则徐生亦吾之侨旧也,可忘情耶?商皓远矣,以不才者处之,退朝隐几,幸类休沐,江海之思,油然而生。适因送归,爱此行色。时岁荏苒,去异粻无几何。多疾早衰,筋骸日耗。乞身自便,虽未敢言,涉江而南,聊寄梦想。

  秋九月,太子宾客权德舆序。

  ▼送李十弟侍御赴岭南序

  士君子之发令名,沽善价,鲜不由四征从事进者。翔集翰飞,盖视其府之轻重耳。则侍御之今日,犹鄙夫之昔时也。因想昔与今徐方连帅王仆射德素、盛府主公杨尚书达夫,同登龙门于钟陵,尔来二十年矣。

  二贤以大僚硕望,当明天子注意分阃之重,鄙夫顾无所用,亦五叩中台,俯仰印黻,以过量自愧,追怀恩旧,敢忘其所自耶?况侍御温良敏肃,用文术自赞。初为州里所举,俄属圣朝以旧勋推恩,累更禄位,再至京剧。今兹簪法冠,驾轺轩,感于已知,不计勤远,又焉知图南水激之变化不在此耶?既贺侍御所从,又悦达夫之举,宾主之间,仁义所在焉。款门告别,思以言为贶。至若《洪范》之“攸好德”,盘铭之“日日新”,皆侍御所执也,今何言焉?敬谢达夫,慎夏自爱,无金玉尔音而已。

  ▼送灵澈上人庐山回归沃州序

  昔庐山远公、钟山约公,皆以文章广心地,用赞后学,俾学者乘理以诣,因言而悟,得非元津之一派乎?吴兴长老昼公,掇六义之清英,首冠方外。入其室者,有沃州彻上人,心冥空无,而迹寄文字,故语甚夷易,如不出常境,而诸生思虑,终不可至。

  其变也,如风松相韵,水玉相扣,层峰千仞,下有金碧。耸鄙夫之目,初不敢视,三伏则淡然天和,晦于其中。故睹其容、览其词者,知其心不待境静而静。况会稽山水,自古绝胜,东晋逸民,多遗身世于此。夏五月,上人自炉峰言旋,复于是邦。

  予知夫拂方袍,坐轻舟,泝沿镜中,静得佳句,然后深入空寂,万虑洗然,则向之境物,又其稊稗也。鄙人方景行企尚之不暇,恶敢以离群为叹。

  ▼送浑沦先生游南岳序

  子丱岁时,遇浑沦于荆溪,徒见其山中巾羽衣,有玄古之貌。瞻敬不暇,未遑问道。倏然一别,俄六七年。今兹献春,相访于练湖之滨,药囊藜杖,就馆于我。参希夷之旨,析万物之理,皆发于全朴,冥于大通【一作“道”】,非夫人之为道,道乌乎在?

  尝以郭氏注庄生之书,失于吻合万物,物无不适,然则桀鷔饕戾,无非遂性,使后学者懵然不知所奉,因自为注解,并作三十三篇《指要》。佳言精理,时出古人之右矣。

  夫然者,睹其容则鄙恡无自入,闻其言则和易浃于内,两忘所得,得之至也。既而振拂屦杖,泠然远游,游洞庭,涉庐阜,然后挥手人世,南登衡山,将长往而不返耶?或暂游人间而不可得见之耶?予风波之人,未脱世累,得以愚薄自全,静每造适。今日之别,在于忘言。

  ▼送崔端公赴江陵度支院序

  今年春,上始命二小司徒主量入经费之节,辨繇赋榷筦之法。皆内有郎吏,外有从事,多冠惠文冠,分道将命,督课郡国。其或才轶群伦,望重缙绅者,则总二府之职而兼领之。故执事有今兹南荆之命,用能选也。

  初,执事以名声文采为士林所仰,方退然深居于华阳仙府,讲道肄业,恬旷自居。诸公之辟,日至山下,且以道胜于内,则出处不殊,儒衣昂然,徐就知己。及参总世物,更居剧职,动成故事,去如始至。论文变则能穷损益之旨,商功利则能通轻重之权。故数年之间,三践宪司,赤绂在股,襜如褒博,诸生荣之。

  岁十二月,自钟陵抵江陵,驱车即路,不惮冰雪,况骚楚遗韵,枫江远目,在此路也,清如之何?五言诗送别之始。故自戴临川萧王二柱史已降,皆征文贶远。字用五而词多楚者,以地理所历,且行古之道也。

  ▼送张校书归湖南序

  予初与知柔交相见之礼而退,虽未知其归,而意其贤。逮今七年,方再会于钟陵。交欢欢甚,言理理诣。其容温然而不饰边幅,其中旷然而不施扄鐍。渇善好义,困而弥固。缔交亲仁,久而益敬。其于官名亏成之际,则得之自是,不得自是。故年过四十,方一命典校。诸生以为屈善【一作甚】,而张恬然,儒冠峩峩,不耻敝缊,吟咏古道,以文自娱。献岁南征者,以寓环堵于长沙故也。亦将参质文于屈宋,详岁时于荆楚。

  枫树千里,片帆鸟飞,晨征夜泊,无非诗兴。彼湘君帝子之遗迹,江蓠杜蘅之春色,皆落君彀中矣。而修軷者得无词乎?

  ▼送从兄颍游江西序

  昔安丘敬公,以王佐之才,而运丁符氏,故经纶大略,堙阨不振。如其乘时行道,可以财成家邦,岂止于相区区前秦,与王景略齐名而已。时轧道塞,从古以然。德舆与兄,实承安丘之遗烈。其后枝流,以食旧德。故兄能践中行,蹈贞厉,守师氏之训,修君子之词,悫静而用晦,诚谦以居约者,向二十年。褒衣大带,名未登于王府。方以一苇为航,游江湖间。今将省家于上饶,顺流于寻阳,羁旅之中,未始以进趣为念。鄙则不敏,粗为哲兄言之。

  自十数年间,戎车居天下之半,故纯白清静之士,多郁而不发。其间倚佳兵、席势卿以取贵富者,皆朝为屠沽,夕拖章组,风波变化,以万万计。其次或杂与诸生之徒,冠柱后惠文,持从事使者之檄,溢于府寺,喧于传置,风流不还,声实相远。然则得丧本不足以滑旷士之虑,又况今之得丧耶?先师曰:“知足者不以羡自累,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此二者可以书绅而三复也。鄙夫所献者,如斯已矣。如其地理所历,与烟霜之候,皆备于诗人之思,此略而不书。

  ▼送从舅泳入京序

  从舅词甚茂,行甚修。尝见其《缘情》百余篇,得骚楚之遗韵,故江南烟翠,多在句中。蓬累江湖,坎壈终岁,而衣不袭,突不黔。彼乘坚驱良,灭没于康庄者,复何人哉?繇从舅而言,可以言命。冬十一月,方以大袂单衣,挈书笈西游,且见访曰:“予不试久矣,道不可以终窭。今将游上京,抵名卿,以决出处,其可乎哉?”

  德舆曰:“时有通塞,道有显晦,审时行道,惟贤者能之。今王度清夷,纪律昭明,宴安迷邦,是为大谬。是举也,得审时行道之宜矣,又何敢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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