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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集卷二十一 策問五首試策八首


  【問進士策題五道】

  問:古之人作詩,亦因時之得失,鬱其情於中,而發之於詠歌而已。一人之為詠歌,歡樂悲瘁宜若所係者,未為重矣。然子夏序《詩》,以謂「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者。《詩》之言,果足以動天地、感鬼神乎?

  問:古之為聖人者莫如舜,賢而與聖人近者莫如顏回。仲尼稱虞舜不可及,而顏氏其殆庶幾。至其稱舜之所為,則曰「好問而好察邇言」而已;稱顏氏之好學,則曰「不遷怒,不貳過」而已。然則如是者,是為不可及與庶幾乎?

  問:漢宣中興,丙、魏為相,後之人言為相之賢者必稽焉,宜其有興樹之業顯於世也。及觀其紀傳,亦無他功德,相獨有《明堂月令》一章,吉之事大概而已。不識丙、魏之所以得賢於後世者,可得見乎?

  問:子、醜、寅,三代之正也,孔子何獨行夏之時?說者曰:「夏時質也。」忠、質、文,三代之政也,孔子何獨曰從周之文?使夏之時為正,則商、周之時不正乎?周之政尚文,則夏、商之政無文乎?夫周以子,則今之冬十一月乃春正也;商以醜,則今之冬十二月乃春正也。夫以冬十有一月、十有二月頒春正於天下,而教民之事,無乃與天時相戾歟?夫君臣之相和、父子之相愛、兄弟夫婦之相為悌順,是文之本也;仁以守之、義以製之、禮樂以和節之,是文之成也。使夏、商而無文,則夏、商之世,無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制歟?說者曰:「三代之正,皆同也。子、醜、寅,出於後儒之妄也,忠、質、文,亦出於後儒之妄也。」使夫誠出於後儒之妄,則孔子安有行時、從文之說?

  問:周天子之田方千里,號稱萬乘,萬乘之馬皆具,又有十二閑之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車馬,車馬豈不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其牧養之地又幾何,而能容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為田幾何?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廣矣,常患無馬,豈古之善養馬而今不善乎?宜有說以對也。

  【國學試策三道〈並問目天聖七年〉·第一道】

  問:《詩》刪風、雅,有一國四方之殊;《書》載典、謨,實二帝三王之道。君臣之制有別,小大之政不侔。然而《關雎》王者之風,反係於周公之化;《秦誓》諸侯之事,乃附於訓誥之餘。究其閎綱,必有微旨。且巧言者丘明為恥,傳《春秋》蒙誣豔之譏;惠人者子產用心,作丘賦被蠆尾之謗。謂之誣豔,非巧言乎;目之蠆尾,豈惠人也?夫子又何謂之同恥,歎其遺愛者哉?子大夫博識洽聞,強學待問,請談大義,用釋深疑。

  對:舉賢而問,炎漢之得;射策程材,有唐之明詔。晁錯明國家之大體,仲舒究《春秋》之一元,皆條對於篇章,備天子之親覽;劉蕡述兵農之大略,微之以才識而中科,然品核其言詞,由有司而考第。皇上思講勳華之閎道,欲舉漢、唐之茂規,已詔公卿之流,博選賢良之士。而又申《周官》辨論之法,以考於賢能;較成均上遊之徒,並升於歲貢。退愧拘儒,亦當奧問。夫近世取士之弊,策試為先,談無用之空文,角不急之常論。知井田之不能復,妄設沿革之辭;知榷酤之不可除,虛開利害之說。或策之者鉤探微細,殆皆遊談;而對之者骫骳曲辭,僅能塞問。棄本求末,舍實得華。若乃《詩》、《書》之可疑,聖賢之異行,樂所以導和而率俗,官所以共治而建中,此皆聖師之所談,明問之至要。敢陳臆見,用備詢求。策曰《詩》刪風、雅,有一國四方之殊;《書》載典、謨,是二帝三王之道。《關雎》王者之風,反係於周公之化;《秦誓》諸侯之事,乃附於訓誥之餘。考其本因,可為梗概。夫述四始之要,明五際之變,始之以《風》,終之以《頌》。以厚風俗,以察盛衰,此《詩》之所以作也。而變《風》變《雅》,有六義之殊焉。《關雎》王化之基,三百五篇推其首,而《周南》之作,亦係其列者,蓋姬旦分陝而居,天子與之共治,故其政化之美得係於王者之風也。述百篇為歷代之寶,斷之自唐,迄之以周,以陳典、謨,以為約束,此《書》之所以設也。作誥、作誓,皆三王之事焉。成湯有罪己之言,五十九篇載其義,而秦侯之誓亦參其末者,蓋穆公伐晉之辭,夫子善之於改過,故其誡令之說,亦附訓誥之餘。不然,夫仲尼述堯、舜,刪《詩》、《書》,著為不刊,以示來葉,豈容其失乎?且巧言者丘明所恥,惠人者子產用心,著於前經,此可明矣。先儒稱仲尼立一王之法,始修《春秋》,而親授丘明,使之作《傳》。及範寧欲專《穀梁》一家,故蒙以誣豔之譏。前誌稱子產猶眾人之母,善其養民,而臨治鄭國,能行其惠。及國人怨其丘賦之重斂,故被以蠆尾之謗。夫傳一經之義,非曲而暢之,蓋不能詳也。救一時之弊,蓋權而行之,非為毒也。學者偏見。妄雲誣豔,豈丘明之失歟?國人無知,謗以蠆尾,非子產之過矣。況以仲尼之聖,作經親授,豈有繆舉乎?國僑既死,國人皆罷,不曰惠乎!宜其同巧言之為恥,以遺愛而見稱也。荒孱之說,敢以此聞。謹對。

  【國學試策三道·第二道】

  問:樂由中出,音以心生,自金石畢陳,《咸》、《韶》間作,莫不協和律呂,感暢神靈。雖嗜欲之變萬殊,思慮之端百致,敦和飾喜,何莫由斯。是以哀樂和睽,則噍殺嘽緩之音應其外,禮信殊衍,則《大雅》、《小雅》之歌異其宜。鍾期改聽於流水,伯喈回車於欲殺。戚憂未弭,子夏不能成聲;感慨形言,孟嘗所以抆泣。斯則樂由誌革,音以情遷,蓋心術定其慘舒,鏗鏘發之影響。是以亡陳遺曲,唐人不以為悲;文皇劇談,杜生於斯結舌。謂致樂可以導誌,將此音不足移人。先王立樂之方,君子審音之旨,請論詳悉,傾佇洽聞。

  對:人肖天地之貌,故有血氣仁智之靈;生稟陰陽之和,故形喜怒哀樂之變。物所以感乎目,情所以動乎心,合之為大中,發之為至和。誘以非物,則邪僻之將入;感以非理,則流蕩而忘歸。蓋七情不能自節,待樂而節之;至性不能自和,待樂而和之。聖人由是照天命以窮根,哀生民之多欲,順導其性,大為之防。為播金石之音以暢其律,為製羽毛之采以飾其容,發焉為德華,聽焉達天理。此六樂之所以作,三王之所由用。人物以是感暢,心術於焉慘舒也。故《樂記》之文,噍殺嘽緩之音以隨哀樂而應乎外;師乙之說,以《小雅》、《大雅》之異禮信而各安於宜。夫奸聲正聲應感而至,好禮好信由性則然,此則禮信之常也。若夫流水一奏而子期賞音,殺聲外形則伯喈興歎,子夏戚憂而不能成聲,孟嘗聽曲而為之墮睫,亡陳之曲唐人不悲,文皇劇談杜生靡對,斯瑣瑣之濫音,曾非聖人之至樂。語其悲,適足以蹙匹夫之意;謂其和,而不能暢天下之樂。且黃鍾六律之音,尚賤於末節;《大武》三王之事,猶譏於未善。況鼓琴之末技,亡國之遺音,又烏足道哉,必欲明教之導誌,音之移人,粗舉一端,請陳其說。夫順天地,調陰陽,感人以和,適物之性,則樂之導誌將由是乎;本治亂,形哀樂,歌政之本,動民之心,則音之移人其在茲矣。帝堯之《大章》,成湯之《大》,乃是先王立樂之方;延陵之聘魯,夫子之聞《韶》,則見君子審音之旨。謹對。

  【國學試策三道·第三道】

  問:建官惟百,帝堯之閎規;蒞事惟能,《武成》之今典。然則簡易之理斯得,爵祿之馭有經。自卜洛開基,述天定位,別九服廣輪之數,辨一圻國邑之宜。乃六卿在郊,五家為比,咸用蒙士,屍於厥官。教以和親,禁其愛惡,惟列爵之既眾,豈取士之盡賢?匪徒百里比肩,尚艱於充選;抑亦一命授職,咸仰於代耕。以夫至寡治眾之言,清心省事之論,會其歸趣,不乃異乎?是以秦漢已還,抑而不舉,得非折衷,難用相沿乎?象魏舊章,人倫彝訓,遲聞清論,用析深疑。

  對:天生民而樹之牧,執政以馭邦;王建國以辨其方,設官而分理。列職乎庶位,立民之大中,以登至平,皆由此道。帝堯以巍巍之功臻乎靜治,故建官惟百,緝熙於大猷;姬周以鬱鬱之風縟乎至化,故蒞事惟能,丕揚於景鑠。逮夫卜洛開基,述天定位,別九服而有等,建六官而分職。至於六卿在郊,五家為比,並列官敘,教於民人。嬴政並諸侯之疆,姍古以自是,其制不經,搢紳者罕道。炎漢承孤秦之弊,日給不暇,相沿末流,貴因循而不比。堯民被乎無為之化,故官雖至簡,亦可以治平。姬周承二代之弊,意在救時之失,故官必眾建,乃能為共治。此世之異,時之然也。雖曰六卿五家,為職甚細,然由計以會要,行之誅賞,賢者尊之以勸善,不賢者罰之以去惡,則列職雖云至眾,取人安不盡賢,祿何由而濫屍?官誠難於充選,此宗周所以治安而長久,後世所宜法則而奉行也。知秦曆漢,積弊相沿,權宜適時,放去古法,居位者莫分善惡之真,考課者未見誅賞之當,故列職彌眾,蒞事益煩。故政立而治不能進,官眾而人不必賢。夫清心省事之論,所以為此弊而設,非為宗周而談也。今欲舍姬周之往軌,談秦漢之末規,濁源清流,未見其可。夫惟簡易之深旨,賢哲之異能,求禮樂之深源,述官師之大義,此誠遠大之閎體,非陋儒之能具也。管窺之微,既難於殫見;芻蕘之鄙,聊備於周詢。謹對。

  【南省試策五道〈並問目天聖八年〉】

  問:管夷吾之書曰:聖人之治天下也,四民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士就閑燕,工就官府,商就市井,農就田野。群萃而州處,少而習焉,其志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且曰士農之子常為士農,工商之子常為工商。若乃士講學以居位,農力穡以阜生,安而不遷,斯則嘉矣。其或百工居肆,萬商成淵,奇技淫巧之蕩心,鬻良雜苦之牟利,安於所習,未足敦風,見善而遷,茲亦何害?又如端木之貨殖,膠鬲之魚鹽,倪寬之帶經,王猛之賣畚,乘時萬變,安可限其定居?黃憲之牛醫,胡廣之田畝,桑羊之賈豎,叔敖之負薪,肯構百端,安可責其承世?今茲貢士之制,亦有異類之防,雖條禁之久行,諒甄明之不暇。眾君子優於博古,長於辨宜,以為如何?無惜辭費。

  對:講天人之精祲,責草茅之愚言,古之求治者莫急於此;興愚民之休利,傳經術而條對,士之射策者以盡其才。自漢而還,於唐為盛。然以公孫之對,置第本下,天子自擢於第一;劉蕡之言,指時甚直,有司不敢以入第。蓋言至切者顧後害,論至直者為難行。故事欲述者,枉於有司,而議不得申;言欲顯者,牽於文辭,而談不得騁。為弊之甚,由古而然,夫能革之,誠在今日。皇上垂衣御圖,側席延士,詔郡國以充賦,命公卿而署奏。而末學庸妄,亦預試言。開陳其端,周爰而問,上所以講求至治之本,下所以展盡思慮之秋也。

  策以謂古之四民,罔敢雜處之義,而今取士,故有異類之防。端木、膠鬲、倪寬、王猛之徒,謂不可限以定居;黃憲、胡廣、桑羊、叔敖之賢,謂不可責其世職。以古之鑒,求今之宜,此誠當世之所急也。且夫至治之世,四民異居。士處閑燕,談仁義,禮樂於是乎興;農服力穡,限井田,衣食於是乎足。工述巧以備器用,商達貨以遷有無。少而習之,各有常分。故命射以觀其德,命禦以論其行,如是,則可以官賢材,而不肖者有所勸。不耕則祭無盛,不蠶則衣無帛,如是,則可以禁遊手,而趨末者著於本。器奇者殺,以杜工之偽;關譏弗征,以檢商之猾。此聖王所以治天下之本,明不得以異物遷也。及周之晚,漢繼而興,救時之宜,猶有可取。士雖不選於裏,而有孝廉之舉;農欲勸之使勤,故有力田之秩。有市籍則不得仕,禁乘車以抑其豪。行之當時,猶為近古;降及弊末,適於權宜。有入貲以為郎,有入粟而拜爵,農商雜進,黑白混然。今國家監太清以為治,求王道之大端,務思真賢,以登庶位。故於貢士之制,亦有異類之防,此誠法古為政之要也。然自井田一墮,四民失業,士不本鄉里,舉不明真偽,後世之取賢者,宜條禁之。故有行限年之制,有復鄉舉之請,有立秀才之科,有立中正以品功伐之高下,有從土斷以禁人士之流移。科條益嚴,變更非一,賢否之辨,未睹其真,豈非制其末而失其要歟?方今詔郡國歲貢,謹土著以占數,先鄉議而核實。然患條禁久行,甄明不暇者,誠由製之未得其術爾。必若取人以才,考行以實,舉賢者上賞以旌功,不肖者黜地以明罰,自然無冒舉之過,有得人之盛,又何患工商雜以並進,士類混而無別乎?彼作奇巧以蕩心,雜良苦而射利,謂其偷俗,未足敦風,在乎禁之,以絕其偽而已。若乃端木殖財,膠鬲擅利,倪寬為御史而稱職,王猛與諸葛而並功,黃憲有三公之量,胡廣明萬事之理,桑羊之心計,叔敖之善相,如此數賢者,皆遭遇其時,以立勳業,故不限以定居,責其世職,烏得同條而語哉?謹對。

  △第二道

  問:古者糾邦禁以敘六典,因天討而作五刑,所以申嚴國章,明慎時憲。協大中之法,助教化之治,定三尺以著令,明一成而不變。又赦過宥罪,議獄緩死,法天地之茂育,象雷雨之作解,式顯好生之化,茂宣去殺之仁。且肆眚之恩苟廢而不用,則時無滌穢之澤;若數以為利,則人有委轡之歡。折衷之理,願聞嘉言。

  對:夫民弊於末,心作乎爭,德不可以獨行也,輔之者其刑法乎。猛而則殘,虐以為暴,刑不可以獨任也,濟之者其仁恩乎。先王由是扶衰世以救溢,即民心而有作。謂天有震耀殺戮,我則嚴之以威虐刑罰;謂天有生殖長養,我則申之以溫慈惠和。大為之防,曲為之制。以商、周之盛德,有《九刑》之典,亦知獄與刑之不可去也如此。然而議獄緩死,羲《易》之明文;眚災肆赦,帝《典》之奧訓。《周官》有三宥,新國用輕典,皆所以寬民之謂也。故肆眚苟廢,則時無滌穢之澤,是傷乎無恩也;數以為利,則人有委轡之歎,是因而起弊也。折衷之理,何以辨之?蓋周家之政至忠厚也,須成、康而刑乃措;漢世之德至寬仁也,至文、景而獄乃平。夫所以致刑之措、獄之平,其要非他,在削苛刻之深文,執議論之平讞。無罹民之不遠,無縱誅以快怒,使愚民知所避,奸吏無所弄,則獄雖不赦,刑將自平。且投簞者不能救饑,持鞿者不能禦騎,又何必申小惠,推私恩,啟民心之奸,弛古刑之典者哉!故謂不赦者良醫之針石,赦者奔馬之委轡,質斯言也,不其然乎!謹對。

  △第三道

  問:天駟、先牧列於祭經,圉人、圉師實有官局,然則國馬之政,其來尚矣。皇朝累盛,函夏大同。華陽之歸,偃息既久;野之頌,孳生益蕃。而又河隴、朔方,歲行互市,頗積糜於金帛,亦罕辨於良駑。誠由騎兵不可以闕供,夷落仰資於善價,浸為經制,著在有司。議者或云承平日深,冗費宜革,思欲減邊關之條禁,遂氓庶之貿遷,倘緩急於戎容,可借資於民畜。恭惟聖治,務廣芻言,靡倦極談,以光俊域。

  對:養馬有夏庌之制,掌於《周官》;《春秋》紀日中之候,著於《左傳》。遠郊任乎牧事,祭祖標於《月令》,作延廄,禁原蠶,著為國經,並載方策。則國馬之政,其可廢乎?國家接千歲之大統,承五代之末流,畫牡荊以指麾,包虎皮而載戢,聞有日矣。而猶弗敢忘戰,備於不虞,內有七校禁衛之屯,外有三邊防狄之戍。而兵騎之眾,畜牧且蕃,資河朔以仰足,用金帛而交易,為日滋久,其費自深。然欲減邊防之條禁,遂氓庶之貿遷,施之於今,未見其得。何則?探寶貨以懷利者。此夷落之民所甚欲;商功利以惜費,則主計之臣所遍明也。若乃捐有餘之寶,獲為兵之備,以其所有,易其所無,斯誠利害可明,而經久弗變之制也。非互市不能以足用,歸氓庶則懼乎起奸。顓蒙所見,故在於此,謹對。

  △第四道

  問:粵若姬氏,肇自邰封,佐堯而為農師,居豳成於王業。綿綿之瓞,本仁積功;膴膴之原,聿來胥宇。建文、武之景化,被岐、鎬之故區,繼聖嗣興,定命攸厚。相茲河洛之宅,求乎天地之中,澗、之間,風雨所會,在《禮》也載土圭之法,於《書》也兆、龜墨之祥。逖觀獻卜之文,顯著徙都之事。何乃丘明作《傳》,康王有酆宮之朝;杜預垂言,平王為東周之始?豈先後之殊致,將方策之失傳?矧又奉春始謀,極談秦地之固;孟堅能賦,頗析西賓之問。建邦之利,折理奚長?諒茲俊髦,精於經傳,敷言條對,勿尚猥並。

  對:肇祖乎後稷,以至乎赧王,流德而深厚者,莫大乎西周;始封乎邰土,卒終於洛都,因世而相宅者,逮曆乎七百。方策之所並載,詩頌之所歌舞,可略而談也。若乃武王在鎬,繼文而有聲;周公踐祚,相成而負扆。即神皋以開壤,據澗、之上遊,是為洛都,以徙周邑。然而丘明作《傳》,康王有酆宮之朝;杜預垂言,平王為東周之始。此策所以疑而問者。得非洛之初營,周都既定,但遷九鼎,以居其中,及周德之下衰,始平王之東徙?跡先後之可見,非方策之失傳也。夫守金城之府,據繞溜之固,扼關中之形勢者,強秦之興也,此奉春以是建策而為高皇說也。因土圭之影,跡宗周之舊,當天下而宅中者,東漢之盛也,此孟堅之所以因賦而陳光武之業也。夫圮耿徙亳,成湯非一邦而理;在岐居鎬,姬氏不共邑而興。世之盛衰,顧德薄厚而已,又烏稱建邦之利哉?故東西二都,皆兩漢由之而興廢也。謹對。

  △第五道

  問:聽德惟聰,前王之至訓;嘉言罔伏。舉善之令猷。國家守承平之基,禦中區之廣,地利無極,齒籍益蕃。各有爭心,必虞強詐之患;或非良吏,慮興枉濫之尤。故立肺石以達窮民,設匭函以開言路。而又俾之轉對,復彼製科,思廣所聞,遂延多士,屬茲舉首,將列仕途。以何道致民之暴者興仁,智者無訟;以何術使吏之酷者存恕,貪者守廉?試舉所長,用觀精識。

  對:帝堯之德非不聖也,必乘九功而興;虞舜之明非不智也,必開四聰之聽。大禹之勤求賢士,乃至乎王;漢家之並建豪英,以翼乎治。誠以一人之聖,據群元之尊,王道之浸微浸昌,生民之或仁或鄙,理有未燭,思求其端。是以垂精留神,廣覽兼聽,居以側遲賢之席,行則馳裹輪之車,施及於方外而弗遺,退托於不明而求輔。其勤若此,猶懼乎弗及也。故今國家所以覽照前古,講求舊規,下明詔以開不諱之門,設匭函以廣言者之路,復轉對以采搢紳之議,立制策以待雋良之言者,意在茲乎!猥惟檮昧之微,舉皆管淺之說。夫欲民之暴者興仁,智者無訟,在乎設庠序以明教化;欲吏之酷者存恕,貪者守廉,在乎嚴督責而明科條。為治之方,不過乎是而已。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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