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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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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易》学为歆乱伪之说有三,而京、焦之说不与焉:其一,文王但重六爻,无作上、下篇之事,以为周公之作,更其后也;其二,《易》但有上、下二篇,无十篇之说,以为孔子作《十翼》,固其妄也;其三,《易》有施、孟、梁丘,并出田何,后有京氏为异,然皆今文之说,无《费氏易》。至有高氏,益支离也,今分辨于下: 《史记·周本纪》“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日者传》“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法言·问神篇》“《易》始八卦,而文王六十四,其益可知也。”《问明篇》“文王渊懿也。重《易》六爻,不亦渊乎!”《汉书·杨雄传》“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于是重《易》六爻。”此皆西汉前说辞之未着,若何而有上、下之篇,殊令人不可通晓。考马融、陆绩之说,皆以文王作《卦辞》,周公作《爻辞》,见《周易正义》一此必有所受。《志》云“文王重六爻”,盖未敢骤改西汉旧说,以骇观听,而又云“作上、下篇”,则是明以为文王作《卦辞》矣。其辞闪烁,所谓“诬善之人,其辞游”也。其辨详《经典释文纠谬》。 此《志》叙周王孙、服光、杨何、蔡公、韩婴、王同诸《易》先师《传》皆二篇,《章句》施、孟、梁丘氏各二篇,然则《易》之《卦辞》《爻辞》《彖辞》《象辞》皆合,以其简帙繁重,分为上、下二篇。史迁《太史公自序》称《系辞》为“《易大传》”,盖《系辞》有“子曰”,则非出孔子手笔,但为孔门弟子所作,商瞿之徒所传授,故太史谈不以为经而以为传也。至《说卦》《序卦》《杂卦》三篇,《隋志》以为后得,盖本《论衡正说篇》“河内后得逸《易》”之事。《法言·问神篇》“《易》损其一也,虽蠢知阙焉”,则西汉前《易》无《说卦》可知。杨雄、王充尝见西汉博士旧本,故知之。 《说卦》与孟、京《卦气图》合,其出汉时伪托无疑。《序卦》肤浅,《杂卦》则言训诂,此则歆所伪窜,并非河内所出,宋叶适尝攻《序卦》《杂卦》为后人伪作矣。《习学记言》歆既伪《序卦》《杂卦》二篇,为西汉人所未见,又于《儒林传》云费直“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此云“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又叙《易经》十二篇,而托之为施、孟、梁丘三家,又于《史记·孔子世家》窜入“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颠倒眩乱。学者传习,熟于心目,无人明其伪窜矣。诸家引孟、京注,间有及《说卦》《序卦》《杂卦》者,如非窜乱之条,即为后人附益之语,犹《左传正义》一引《严氏春秋》有“孔子与左丘明观书,丘明为传”之事耳,不足据也。夫《易》为未经焚烧之书,犹可托伪,而人无疑之者,况他经哉!然则天下人之被欺,固易易耳,若非藉马迁、王充之说,孔子之《易》几无复发明之日,亦危矣哉! 按:西汉但有施、孟、梁丘、京氏《易》,费氏、高氏突出于哀、平之世,西汉诸儒无见之者。传之者王璜,即传徐敖《古文尚书》之人,其为歆所假伪付嘱,至易见也。其云“唯费氏经与古文同”,亦伪托也,务借以尊费氏而已。汉逮中叶,经业至盛,人用其私,多思伪撰。故《易》则有焦、京、赵宾以阴阳灾变为《易》;《书》则有《泰誓》、张霸《百两篇》;《礼》则有方士、明堂诸说。盖作伪者已多。刘歆之伪古文,发源于《左氏》,成于《周官》,遍伪诸经,为之佐证。独阙于《易》,遂剿焦、京之绪余,而变其面目,故曰“长于卦筮”,又曰“亡章句,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盖歆以余力为之,凑成诸经古文耳。 《后汉书·儒林传》“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后马融亦为其传。融授郑玄,玄作《易注》。荀爽又作《易传》。自是《费氏》兴。”《经典释文序录》曰“永嘉之乱,施氏、梁丘之《易》亡,孟、京、费之《易》,人无传者。马、郑之《易》,即《费氏易》,安得谓《费》无传?陆氏之说不足为据也是后汉末皆费氏学。而《释文》有《费直章句》四卷,岂后人所傅益欤?”然既曰“兴”,又曰“人无传者”,则必有说。今自马融、郑玄、荀爽、虞翻及王辅嗣注,皆费氏说,《三国志·虞翻传》注载翻奏曰:“臣闻六经之始,莫大阴阳。”是歆六经首《易》之说也。“臣高祖父少治孟氏《易》,至臣五世。前人通讲,多玩章句,虽有秘说,于经疏阔。”是翻弃师法之征也。翻传又载翻《国语训注》,是翻盖治古学者。盖马、郑之后,费学大行,学者无不在其笼中,为其学者又人人异论。荀爽既殊于马、郑,翻又异于郑、荀,要之皆费氏之说。翻自言孟氏,盖假借之辞耳则今之《易》亦歆伪学也。 呜呼!后世六学,皆歆之说,孔子之道于是一变,盖二千年矣。《儒林传》言高相“亦亡章句,专说阴阳灾异”。盖歆别有五行传之学,溢而为此。《传》又云“自言出于丁将军”,犹《毛诗》自谓子夏所传耳,亦犹《春秋》之故为邹氏、夹氏以影射耳,亦歆所为也。唯歆斥孟、京之伪,详《汉书·儒林传辨伪》。 《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师古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玄《叙赞》云:‘后又亡其一篇。’故五十七。” 《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家。欧阳《经》三十二卷。师古曰“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 《传》四十一篇。 欧阳《章句》三十一卷。 大、小夏侯《章句》各二十九卷。 大、小夏侯《解故》二十九卷。 欧阳《说义》二篇。 刘向《五行传记》十一卷。 许商《五行传记》一篇。 《周书》七十一篇。周史记。师古曰“刘向云:‘周时诰誓号令也。盖孔子所论百篇之余也。’今之存者四十五篇矣。” 《议奏》四十二篇。宣帝时石渠论。韦昭曰“阁名也,于此论书。” ——凡《书》九家,四百一十二篇。入刘向《稽疑》一篇。师古曰:“此凡言‘入’者,谓《七略》之外,班氏新入之也。其云‘出’者与此同。”《易》曰“河出《图》,雒出《书》,圣人则之。”故《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篡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秦燔书禁学,济南伏生独壁藏之。汉兴,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之间。讫孝宣世,有欧阳、大小夏侯氏立于学官。《古文尚书》者,出于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不坏。孔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校欧阳、大小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文字异者七百有余,脱字数十。《书》者,古之号令。号令于众,其言不立具,则听受施行者弗晓。古文读应尔雅,故解古今语而可知也。 按:伏生所传二十八篇。伏生故秦博士,秦焚书,非博士所职悉焚,则博士所职不焚,然则伏生之《书》,为孔子所传之全经确矣。博士以《尚书》为备,以其传授有绪,故比之二十八宿也。欧阳、大小夏侯传今文者无异辞。而《史、汉儒林传》皆云“伏生求其《书》,独得二十九篇”者,《隋志》引《论衡》以为“河内女子得《泰誓》一篇”,刘歆《移太常书》所谓“《泰誓》后得,博士集而读之”,故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章句》各二十九卷,大小夏侯《解故》二十九篇,皆缘博士合《泰誓》于经中,并二十八篇数之,故为二十九也。歆欲以古文乱今学,故云“凡百篇而为之序”“秦燔书禁学”“汉兴,亡失,求得二十九篇”,明《书》之不备,所以便其作伪也。歆不明白言之,又窜之于《史记·儒林传》以惑人,以便于作伪而人不惊之也。《书序》之伪,别详《书序辨伪》中,今不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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