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游记(46)_康有为

四六

　　威廉不能忍，乃责俾斯麦专威阻蔽。俾斯麦对曰：“宪法所定用人行政之权总于臣，陛下不以为然，可以去臣，而不能侵臣之权，臣亦不能违宪法以从陛下。”威廉曰：“然则吾有权，吾逐汝。”俾斯麦曰：“惟上命。”既退，威廉即使使责问俾斯麦辞相表。俾斯麦对曰：“先帝以陛下托老臣，不以老臣托陛下；老臣以社稷为重，不敢从陛下命以负先帝。”不肯草辞表。威廉遂盛怒，亲临俾相第，至即入厅事。俾斯麦见之，愤责帝曰：“此第臣所私有，按宪法论，陛下无权直入臣家。”威廉怒曰：“吾无权入汝家，吾有权逐汝否？”俾曰：“此陛下有权，听之陛下。”威廉即曰：“吾今逐汝。”袖出代为之辞相表文，促俾斯麦署名。

　　俾相时怒极，以为吾虽辞，而举国臣民当戴我，或且酿大乱，汝亦不能保，即亦勉强署名。威廉袖之，即出而布告，举国哗然。然君主本有兵权，威廉已先派兵遍镇闾巷。民怒，虽哗叹，然无敢动兵者。威廉乃阳加封俾斯麦为公爵，赞扬功德，备极珍惜，隆名厚赐，更续并下，钦使冠盖衔于公第道上不绝，以示民厚待俾相，实且觇之，而阴勒令三日出邦门。俾相方翼国民哗变为己请，不意晏然，待至第三日，不得不单骑就道，乃派兵护送，实以监之。

　　俾相既去，于是一切内阁用人行政之权，威廉皆亲自操之，而选亲近安谨者代为相。尚虑其久任有权，又频易之，仅十余年，更五相矣。后相鉴于俾相之才犹遭忌而败也，益让权，惟奉命令。乃至诏出一切，至不须大臣署名代责任。以此悖宪法之大事，夺之于丰功大才耆望宰相之手，而匕鬯晏然，岂不异哉？德之政权在联邦议院，其议长即以宰相充之，盖俾斯麦以开创垂统得之也。其议员普十七人，湃认六人，萨逊、滑敦壁二王国各四人，巴登诸上公国三人，其余公侯国二人或一人而已。普人乃以美言收拾诸小邦议员，遂成多数，而各王国以人少失权。

　　于是宰相得常挟多数以号令各联邦，各联邦不得不从。帝好游，各联邦城邑无不以时至，至则频召见其豪民抚慰之。凡帝驻在处，工商走集立增盛，民皆咸思帝。帝乃频大发论令造办改良一切，似献议然。联邦人皆与帝有交，其议又必有益，故皆从帝命。积久则各邦一切地方之治皆为所干预，视为固然，暗暗转移而不自知矣。于是威廉号令全壤，有若中国及俄之帝主。当万国皆趋宪政时，违之则大乱，而德乃由宪政返专制，然乃大治，岂不异哉？

　　〖亲操一切内阁用人行政之权〗
　　〖令造办改良一切〗

　　德主威廉尤好武，少拔刀斗伤右手，至今右手如废。其以德主为大元帅，常深夜发令召兵，大兵咸集，或亲起走数十里操之，或不操而散；或深夜以电话发各联邦屯兵大操，派某将督队，号令无时。曾一次集队，太子后至，即令加刑，群帅哀免，乃手笞之。故兵弁将官甚苦之，而畏威奉令惟谨。故其兵有屦及剑及之势，刻刻可起全国兵而一时全集。吾赏观其气球队之操，急捷如飞，而马步之精整不待言也。今其操法为万国师矣。然威廉待兵甚厚，与兵握手，或拊其背，故皆乐为用。威廉最袒武弁，故一秩之微，逢有会集，皆在人群上之第一等。

　　其小校地位，惟各部大臣可以比之，余官皆不能比也。故武人甚骄，几横矣。幸皆自学校来，说礼乐而敦诗书，不然，则民不堪矣。且其武官率用贵族，德贵族本有三十万，至为繁多。贵族本自骄，德主又宠异贵族，故德贵族一切自尊异，不与齐民齿。又皆典兵，益专横，举三十万贵族既合成一武官团体，故一切举动皆瑰伟。德相既为贵族长，而德主自为大元帅统之，故其动作如山如云，如荼如火。

　　威廉又善激励其热而宠异，以收其用。故虽专制而兵威最盛，人皆畏之，莫敢谁何。若夫德兵之强则地当四战，自非特立、威廉始其事，大非特以兵立国，世有英辟，遂能易侯而王，合小而大。在欧洲中以法、英、奥、意四国兵校之，德兵真肃然雄异。若美人之好乐惮兵，益不足道矣。寰球中惟日本兵差坚劲。故德兵之气象，其霸欧乎，殆必然也。盖地势、人种与世有英辟、哲相四者皆合而后得，是又非人事而天骄之矣。今德人谓俾斯麦破法时之兵制，犹小儿学语，则今之进步，其可惊矣！

　　〖马步兵操法为万国师〗
　　〖武官率用贵族〗
　　〖德兵肃然雄异〗

　　德十年前未大营海军也，仅有鱼雷艇耳。自西千八百八十八年创规复新舰队之议，而中变未行。近以英寻海衅，威廉乃决大营海军，且欲经营八表。故千八百九十七年扩海军议案乃定，加烟酒税为之，俟新舰告成乃废旧舰。其筹定自水雷艇、练习艇、特别任务舰及炮船外，计铁甲沿岸防御舰八，大巡洋舰九，小巡洋舰二十六，更有预备舰所属之战斗舰二，大巡洋舰三，小巡洋舰四。次年始公布定长限，至一千九百零四年末添造铁舰七，大巡洋舰二，小巡洋舰七，其费总额五千万磅。

　　造船费预算，一千九百年九百六十二万九千六百七十磅，千九百零二年千二十三万四千六十八磅。西千九百年六月十四日再议定扩大舰队，于西千九百十六年全数完成。一双军舰之数，除鱼雷舰、练习艇、特务舰及炮舰等不计外，计战舰三十四，大巡洋舰十一，小巡洋舰三十四。其他预备战舰四，大巡洋舰三，小巡洋舰四。又据一千九百年预算，海军将校千二百八十四人，军医百六十四人，主计者百十九人，士官千二百八十人，下士卒二万九千二十四人，海军步兵千三百人。

　　〖定扩海军议案〗

　　一双舰队者，有前列钢甲船十七，大巡洋舰四，小巡洋舰十二，鱼雷舰四十。两双舰队则加倍之。

　　照以上所立编制，除鱼雷练船、杂务船、小炮船外，其前列铁甲舰及大小巡洋舰均有一定之额数。

　　全军舰队前敌额数：全军设指挥舰两只，分掌每双之舰队。每双舰队分为两联队，每联队分为前列战舰八，大小巡洋舰八，小巡洋舰二十四。合四联队计之，凡前列战舰三十二，大小巡洋舰三十二，鱼雷艇九十六。

　　驻扎异国舰队额数：

　　大巡洋舰三，小巡洋舰十。

　　预备制造额数：

　　战舰四，大巡洋舰三，小巡洋舰四。

　　舰队章程：

　　一、凡第一联队与第二联队应作为常备舰队，第三联队与第四联队应作为预备舰队。

　　二、凡已指定为常备船舰，宜终日作备战，预备舰队仅半作备战状。

　　三、若当海操大阅之时，无论常备、预备战舰，应二十五年修补一次，巡洋甲舰应二十年修补一次。遇有战务或误触礁石，自应立时修补，不能例以年限。

　　四、船额既增，办事人员亦应添备。故自今年至一千九百十七年，凡海军将士及工程师、军医官、会计官等员，应于此十一年中逐渐补足。

　　五、凡属常备舰队兵额均宜足数，若鱼雷练船以及杂务等船仅有一半足数。

　　六、预备水兵均为补充预备舰队及半数兵额鱼雷艇之用。

　　七、凡在异国船舰之士卒，须较本国数逾二分之一。

　　〖舰队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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